屋外传来张巧花应付大队长他们的声音,唱念做打,一个人控制全场,原本在地上翻滚、驴叫的崔大壮不知怎么没了音,她的声音就更响亮了。
屋内,这间厢房的门板卸下去当了床,入夜崔大壮睡在院子里,后半夜凉了回来睡。
苏妮儿和生病的儿子睡炕,炕上铺了席子,还算凉快。
只是为了照顾儿子,她不光在这样的夏天贴了窗户纸,还在门上挂了草编的帘子。
光线透过微微泛黄的窗户纸透进来,和帘子上稀疏不均的缝隙中的光线混在一起,勉强照亮内里的空间。
房间不大,和他们在知青点的单人房面积差不多。
土坯墙上贴着六十年代的旧报纸,磨烂了、边儿卷了,没人处理,半人高的地方磨得漆黑,有些位置又透出后面的土墙,连带附近沾了尘。
炕梢的红漆炕琴染上了岁月的痕迹,斑驳地像屋外崔大壮滴在地上的血,不过还是比门后放着的脸盆架要好。
脸盆架褪了色、底座和形状不一的支架连接处还用绳子拧着。
它的日子过得比萦绕在这一狭小空间内略带潮湿的土腥气、汗臭味儿、久聚不散的脚臭味儿和最近添上的中药味儿、呕吐味儿还苦。
就算是这样的环境,肉眼看到的地方,也没有任何虫子。
叶容蓁问了几个与发烧、先前用药有关的问题,过了“闻”这一关后,不动声色地用上之前买的那个空气微循环的小玩意儿,嗅着清新起来的空气,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不对的?”
苏妮儿顿住给儿子擦汗的手,正准备说话,就听她询问道:“又是在什么时候,用了制药厂用来驱虫的药?”
“仔细想一想再回答,”叶容蓁点了灯,让苏妮儿把狗蛋的麻袋脱下来,道:“你应该也不想驱了虫,却让儿子毁在用药的剂量上吧?”
她知道了!
苏妮儿脸色煞白,颧骨的潮红遮掩了这点儿颜色,遮不住眼中的惊恐。
叶容蓁叹了口气,端起不知道啥时候放在炕头的碗递给她,“蜱虫病,我是说草爬子咬人这点,越早发现,治疗效果越好。”
也就是说,继续隐瞒,害得只有狗蛋和她自己。
苏妮儿目眦欲裂,扯住儿子身上的麻袋,另一只手抬着腿,一抬一扯,一拉一拽,光溜溜、汗哒哒,只有肚子稍微鼓一点儿的小青蛙出现在炕上。
然后烙饼似的翻来翻去,又拨开他的腿,指出三个地方:
头皮、膝盖窝、大腿内侧。
“前个夜里发现的,从小草那里拿了药,没用,第二天熬了退烧的药但没喝,药渣都在窗台上。”
叶容蓁瞥一眼药渣,看过患处把了脉,确定她没有隐瞒,捏开嘴巴对着窗户看了看舌苔和面色,微微点头:“能治。”
苏妮儿腿一软,差点儿晕过去,强打精神端好灯,看她拿着什么东西给针消了消毒,还给草爬子周围抹了抹。
接着拿出一把锃光瓦亮、怪模怪样的刀,在身上切了两道,拿着针搅弄一会儿,挑出两只完整的尸体和一些残骸,上面各带着一块儿肉。
最后,她在那几个地方抹了点儿黄不楞登的药水,隐约还有点酒味,忙完开始收拾东西。
苏妮儿语气飘忽,气若游丝:“这就完了?”
“还没有,”叶容蓁清理干净东西,收回挎包,拿出纸笔道:“孩子病了这么些天,毒壅肺胃,具体表现为高热不退,面红,舌质红,苔腻,呕吐,应该没有便秘,但尿黄吧?”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叶容蓁在炕上写了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