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

门半掩着，姬恒推开门的瞬间，姜冬明显感觉那叶老板的神情由一丝期待转为了平静。

房间很大，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各式戏服和头面，散发着香甜的脂粉味，叶老板对镜而坐，正在卸妆。见到是两个面生的人，态度冷淡，自顾自地擦去脸上油彩，清秀的面容逐渐显露。

姜冬暗叹叶老板举止自透着一股风流，那眼神明明清清冷冷，却像惑人的深潭，平生媚意。估计他是将二人当作那些随便找出个由头便要见他的浪客了。

姬恒也不局促，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安静地等叶老板卸完妆容才开口，“叶老板可听过叶云生？”

叶云生是谁姜冬并不曾听过，但看叶老板那仿佛被平地惊雷所惊到的神情，便猜想或许是他的什么血亲。

叶老板第一次正眼看向两人，全然不复方才的冷漠，眼中是难以掩饰的矛盾与希冀。

“你们是何人？”

如清泉叮咚的声音，甚是悦耳。

姬恒言语亲切真诚，“我们二人是叶大人的亲随，这十三年来，大人很是想念公子。”

这宁王果然从来不做无用之事，姜冬如是想到，这叶大人估计是京都的什么官，定是对姬恒有用，难怪他天天往戏院跑，原来是要帮人家找儿子。

一瞬惊喜过后，叶老板神情恍惚，似沉浸在回忆当中，神色逐渐冷淡下来。复转身回去，对着镜子梳理头发，淡淡道，“我不认识什么叶云生。自十三年前，我就是孤家寡人一个。”

见他这副神态，姜冬突然有些心疼。感同身受。

姬恒长叹一声，“都道世事磨人，叶大人自做了那个决定开始，便日日生活在悔恨当中，其间多次想将公子接回，奈何夫人阻拦。”

“那他这次怎的又想起我来？”叶老板面露讽刺。

“叶大人思念公子深切，已与夫人冷战了半年，夫人终是同意了。”

叶老板似有些动容，言语凄切，“即便回去，那里也不是我的家了。”

“那这里便是吗？”姬恒突然严肃了口吻，“叶老板如今是名角，自然不愁生计。可这个行当，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到那时，叶老板又当如何？即便不为血肉亲情，仅为叶老板自己，也该三思。”

叶老板沉默了。他爱戏，懂戏的人却没几个。一个下九流的戏子，再红又如何，终不过是权贵的玩物。

“明日我二人便要离开云阳，叶老板若改了主意，可到来喜客栈。”

说完这句话，姬恒便携着姜冬离开了叶老板的房间。

一路上，姜冬都沉默不语，姬恒倒是有些不习惯她这般文静，忍不住出声问到，“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叶老板有些可怜。”姜冬仍自沉浸在叶知秋的故事里，没有留意到姬恒就要落到她发顶却又收回的手。

片刻的沉默过后，姬恒温言开口，“你还有孟廷烨，本王亦可以成为你的倚仗。”

姜冬抬头注视着姬恒的眼睛，里面是少见的坦诚与暖意，两人上方的一纸青伞遮住了风雪。姜冬感觉心里有一道暖流滑过，甚是熨贴，却又立刻冷静下来，打着哈哈道，“有您当倚仗，那我以后不是可以为所欲为了。”

姬恒见她这副欲盖弥彰的样子，也不戳破，唇角轻勾。

两人一路无言，踏着风雪，沿来喜客栈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