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点声说话。”
咋咋呼呼,像什么样子?
眼前的男人,稚宁实在不敢把他和记忆里的人联系在一起。
当初毒舌幼稚的家伙,和面前这成熟稳重的形象,差得何止十万八千里?!
可直觉和他的表情眼神都告诉她,她猜对了。
稚宁不可置信,“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系统不以为然,“你的世界过去了三、四年,我的世界已经过了很久。”
百年、千年不止。
“好了,说正事吧,我需要你给我一个确切的答案。”
什么答案?
系统的声音越听越耳熟,旋即在某一刻,和前段时间昏睡中一直催促她给出答案的声音重合。
‘要不要给他机会……’缠着她问了无数遍。
“原来是你,你要我给谁机会?”
稚宁神色严肃,系统叹了口气,咖啡杯往前推了推,“倒也没那么着急。”
“在这之前,不妨来喝点东西叙叙旧?最近过得怎么样?眼睛这么红,刚刚哭了?”
“我过得怎么样你会不知道?”
没好气呛了他一句,实在是他的表情轻佻欠揍得可以。
成功把稚宁重逢的喜悦带出的泪意堵了回去,也往她悬起的心上泼了盆冷水。
他笑说:“这就对了,无精打采像什么样子。”
“你的事我确实知道,那不如我来说点你不知道的,你来听,怎么样?”
稚宁端起咖啡杯,算是默许了。
*
子弹贯入后脑,薄瑾屹清晰感知到温热的血溅了出来,眼前迅速归于黑暗,意识随之消失。
这是薄瑾屹生命的最后一刻,然而,记忆并没有就此停滞。
看到天光那刻,记忆连贯到一起,胸腔里忽生的压抑与憋闷排山倒海将他淹没,揪紧的痛楚让薄瑾屹异常疲惫绝望。
这样还没死吗?
是谁多事救了他?
他不该在半路上就举枪的,他该找个没人的地方,连尸体也摧毁。
懊悔绵绵不绝,意识游离,他不清楚是否只要稚宁一直恨他,他就永远无法摆脱失去她的痛苦。
意识到自己又一次重生,是听到了佣人敲门叫他。
下意识迈步,薄瑾屹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
低头,他看到了一双小孩子的手。
白皙、柔软,带着发育期的肉感,他失神摸向自己的脸,这并不是他所熟悉的触感!
也是在这时,他发现身边的柜子、沙发,比印象中高大了许多。
佣人敲门未果,兀自开了门进来。
见薄瑾屹无动于衷背对她们站着,不给回应,佣人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劝道:“瑾屹少爷,您怎么也闹起了脾气?”
“先生夫人去医院待产,是要再给您生个妹妹,真不能带着您和小姐,医院里病菌多,小孩子抵抗力差,住久了会生病的。”
“瑾屹少爷,您快去看看稚宁小姐吧,她从刚刚就哭个不停,抱也不行,奶瓶也不要,这样下去哭坏了您该心疼了……”
稚宁……稚宁!
薄瑾屹狠狠一颤,心里冷不防涌起万千情绪。
极快的速度奔向稚宁的房间,到了门口,薄瑾屹气喘吁吁,许久不敢往里走,心里激动与恐慌交杂,让他有种极不真实的感觉,化为怯意。
薄瑾屹有自知之明,他被她恨着,命运不会给他重新来过的馈赠,他生怕这是一场诱他堕入地狱的美梦,随时随地可能破灭。
佣人把稚宁从床上抱下来,刚学会走路步子还不太稳的小娃娃,一见门口的人,迫不及待的想要靠近。
“哥、哥哥……”
她踉跄着朝他走来,努力举着肉嘟嘟的胳膊,朝他索要怀抱。
直到把软软的小身子抱在怀里,感受到她细嫩的胳膊环住他的脖子,游荡在心中的胆怯终于被难以名状的亢奋与喜悦取代。
“稚宁……”
薄瑾屹竭力克制着激动,不表露分毫,怕吓到他怀里幼小的心上人。
他最擅长隐忍,这一次,绝不能再让她怕他、拒绝他靠近!
听到小稚宁找到哥哥满足开怀的笑声,佣人不约而同松了口大气,“果然还是要瑾屹少爷出马,稚宁小姐一见到少爷就不哭了。”
活了两辈子,年幼时期的记忆,尘封在薄瑾屹的脑海里过了将近半个世纪。
但他仍然记得,薄野出生的第二年,他们的母亲去世了。
薄瑾屹始终以为是薄野的出生,消耗了母亲的生命力,在他独自肩负重任不堪重负的过去,他不明白父母为什么着急生第三个孩子,如今却是明白了。
因为自责、抑郁,失去亲生的孩子,生死未知,下落难寻……
最先得知稚宁和他们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是他们的父母。
薄野的存在,是寄托了父亲全部希望的救命稻草,他希望是个女儿,唤起妻子对抗病魔的欲望。
但偏偏薄野是个男孩,而即便是女孩,也根本没用。
薄瑾屹原以为自己的父母对稚宁好、对她百般宠溺,是源自血脉亲情,他曾遗憾父母不知真相,甚至迁怒过稚宁占了薄琬乔的位置,谁知是他小人之心。
稚宁所拥有的,是最纯粹的父爱、母爱,不掺杂其他,或许他们曾经纠结过、恨过,但最终依然选择了接纳。
稚宁四岁那年,继多了个调皮爱哭嗓门大的弟弟之后,家里又来了个女孩,叫薄琬乔。
他们让她喊这个女孩姐姐。
一开始,小稚宁并不欢迎她。
不是不喜欢,只是觉得她会抢走她的哥哥、她的家。
总有佣人像老鼠一样在她背后小声说话,说她不是爸爸妈妈的孩子,迟早要被赶出去。
小稚宁听过不少童话故事,明白被赶出去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