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除却?浅淡的清香与屋顶结界偶尔的细微波动, 一切都格外安静,仿佛根针落地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秦黛黛沉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自她说完那句话后, 他?便?沉默着?,神情?无一丝波澜,眼底却?是快要漫出?的幽暗。
原本落在少年肩头的几缕橘色夕阳,在一点点肉眼可?见地消失, 夕阳西下,天色渐沉。
秦黛黛的睫毛微动了下,微微眯眸适应乍然昏暗的天色。
岑望如今已能收敛自己的情?绪,她看不透他?了。
“阿望……”秦黛黛还要试图说些?什么来补救。
岑望却?开口?打断了她,嗓音犹带着?少年人独有的低哑:“阿姊可?是嫌厌阿望了?”
“什么……自然不是。”秦黛黛想也未想便?摇头否认。
如今的阿望处处为她着?想,她岂会嫌厌他??
然而岑望显然不懂她话中之意,只当她否认了嫌厌,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些?许。
“还是阿姊不想见到我?”岑望垂眸深深凝望着?她,再次开口?问?道,嗓音也轻了许多。
“与这?些?无关?, ”秦黛黛心底叹了口?气,总不能说她担心以后他?会厌恶她, 所以宁愿先适应没有他?的日?子, 只怕自己说了如今的他?肯定也不会相信,她垂眸, 微微避开他?的目光,“阿望, 我只是觉得, 你每日?除了修炼之外,还要赶来与我会面, 太过劳累。”
见少年要开口?说些?什么,秦黛黛又道:“况且,往后你我总要习惯一个人的,不是吗?”
岑望方才有所缓和的神情?再次紧绷起来,他?像是全然不懂她的话中意:“为何?”
他?从未想过要与阿姊分开,习惯一个人的生活。
秦黛黛被他?一反问?,也迷茫了几息,很快反应古来,耐心地解释道:“因为你如今已经长大了,长大后还赖在阿姊身边,你同门师兄弟会嘲笑你的,阿望也不想被嘲笑吧?”
少年不为所动:“无人敢嘲笑阿姊与我。”
秦黛黛沉默,几息后再次动之以理:“阿望,你往后总要闯出?自己的一片天,你天资卓绝,年纪轻轻便?已近金丹境末期,往后定能修成正果,届时活成千上万年不在话下,阿姊无法陪你这?么久,所以你总要……”
“我活多久,阿姊便?能活多久。”岑望再次打断了她,声音紧绷。
他?早已想过,自己还算有天赋,只要早日?修炼升境,使得寿命比寻常大能修者更长,便?去寻找转命之法。
秦黛黛怔然抬眸,一眼望进少年的眸子,分外认真。
她蓦地一滞,竟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阿望,你还太小……”她只好再次搬出?这?个借口?。
岑望一眼看出?她的打算,声音低了下来,轻得如同兀自呢喃自语:“所以阿姊无论如何都不愿改变主意了?”
秦黛黛垂下眼帘,没有做声。
少年看着?她,知道她这?般便?是默认了,安静半晌后,他?紧抿着?唇,转身大步离开。
直到察觉到急剧翻涌的灵力渐渐行?远,秦黛黛才转过头看向?半空,那里早已没了少年的背影。
只是……她看了眼头顶阴沉沉的天象,愣了片刻后轻声道:“千叶,阿望应该很生气。”
千叶的花瓣轻轻拂动着?:“你不是早便?知道,那小少君一念可?动天象了?”
秦黛黛心中叹了口?气。
是啊,她早在六合镇时便?发觉,天象似乎真的随着?岑望的心绪而动。
可?后来,他?成长到能克制情?绪时,便?鲜少再刻意影响天象了,加上少年心思渐沉,她也逐渐看不清他?心中所想。
千叶不解地问?:“既然你并非不想见那小少君,为何还要对他?说那番话?”
秦黛黛顿了顿:“他?总会恢复的。”
她只是不想到时的自己太过狼狈与难过。
千叶察觉到她的情?绪:“可?你现在已经在……”
秦黛黛打断了它:“再说,不是还有通讯符吗?”
说完,她转身回到案台旁,安静许久,沉沉地吐出?一口?气,操纵着?灵力在经脉中渐渐游移,拿起画笔沾了朱砂,循着?今日?在主堂丹墀上所见,画出?较为简练的请雨符。
每画一笔,秦黛黛便?感觉体内灵力随之流露在符纸上,待画完最后一笔,庭院内陡然刮起一阵异风,符纸隐隐散着?微光。
秦黛黛呼吸一紧,忙朝外看去,神玄宫内门弟子的庭院均设有结界,修炼时方才不会影响他?人,此刻结界轻微动了动,显然是请雨符起了作用。
然而一阵凉风吹过后,一切重归平静。
秦黛黛等了半晌,抿了抿唇回到屋内,开始吐纳打坐,直至将识海多余的杂念挥散,丹田养得莹润温和,她行?至案台后,凝神静心,将体内灵力汇于笔下,却?在落笔的瞬间手不觉顿了顿,良久紧闭双眼。
天地所生的符印篆刻在识海中,秦黛黛竭力去重温白日?心口?颤栗的感受。
下瞬,她睁开眼,只觉手中画笔仿佛一股无形之力牵引着?画下。
一气呵成。
庭院的结界颤动了下,比方才的动静要大些?,夜风吹开了窗子,隐隐传来水滴敲打蕉叶的声音,极其细微,却?真切存在。
千叶惊喜:“成了!”
秦黛黛飞快转头,阴云汇聚于结界之下,极小的雨丝如牛毛般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