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黄影人是谁?院子里还有其他人吗?
院子中,黄影人一手抱襁褓,一手扶春氏,正往紫微亭匆匆逃去,但是春氏现在根本没有力气走路,走了没有两步,人就瘫软下来,摔在地上。她知此番难以自全,推开黄影人扶她的手,声嘶道:“鹿妈妈,我是走不脱了,反倒连累你。你不要顾我,自己逃命要紧,但能带着元夕孩儿出去,我死也瞑目了。”
鹿妈妈?她不是被骁禽郎捂死了吗?那你是小看了这嬷嬷了,她也是有来历的。至于她是何等身份,我们之后自有说法,只知适才被骁禽郎捂嘴之时,她知道事情不对,已生机变,装作奋力挣扎的样子,实则做了两件事,一是将藏于齿中的毒液咬碎,伪作鲜血吐在骁禽郎的手上;二是运用龟息真定法,闭了气息,停了脉搏。愍敬山和骁禽郎都以为干掉一个看孩子的老妈子,不是一件难事,大意了,只探了气息,试了脉搏,就以为她是死了的。
谁知这鹿妈妈只是诈死待机而已,等骁禽郎毒发断腕,所有人也没想到,毒竟然是她下的。骁禽郎失去战斗能力之后,敌我力量变成一比二,鹿妈妈才动手,如此,胜算就大多了。果然在铁鹞子门门主的眼皮子底下,她竟然把春氏和孩子一并救出去了。
可她们刚跑到院中,春氏就体力不支,摔倒在地。鹿妈妈一手抱孩子,已经不便了,又得拖她起来,生怕后面愍敬山追上来。
春氏此时,身心俱疲,叫她再跑,她一点也跑不动了,央求鹿妈妈把元夕带走便好。
鹿妈妈哪是那种人?若是想逃命,刚才装死之后,鸟悄儿地溜了,没人能发现她。她用得着跑出来跟愍敬山对抗?然她是个忠义不亏之士,没有此时舍主私逃的道理,既救了春氏出来,就要把事做到底。她不容质疑地对春氏说:“夫人,现在不是谦让的时候。你为着少爷,也得努力奋走。老奴今日就是粉身碎骨,也定要护得你们母子周全,夫人切勿自误。”
春氏看着鹿妈妈怀中的孩子,想着确实啊,刚刚生下的孩子,破了家,离了母亲,如何能活得下去?咬咬牙,一鼓劲,拉着鹿妈妈的手,重新站起来,和鹿妈妈跌跌撞撞地往紫微亭走去。
愍敬山的动作多快啊,主仆二人就这两句话的功夫,他已经追出来了,提着刀在后面喊道:“春氏,我劝你不要白费功夫了。珞家里里外外都被我们包围了,你今天是逃不掉的,速速交出《九胜经》来,还能留得命在。”
春夫人听愍敬山在后面喊话,心中一惊,再次摔在地上,手都戗破了,血顺着手腕就流了下来。这可真不是矫情,她平时就操劳太过,体力不强,光生孩子就折腾了半天,耗尽了体力,之后又差点因为羊水栓塞丢了性命,此时的春氏,就像一棵常年营养不良的小树又遭逢旱灾、砍折、挪移,能够再次扎根发芽的可能性实在太小了。
房门到紫微亭能有几步远?眼看着愍敬山就撵到眼前,鹿妈妈急的眼里火星子都要冒出来了,她拼命扯着春夫人往紫微亭口前去。
春氏再次挣脱鹿妈妈的手,顺手薅下鬓边一绺头发,往手上流出的血上一抹,甩在地上,喝道:“疾!”这一绺长发落地之后,就像得了命一样,根根长成小拇指粗细的蛇状物——黑魇,迅速蜿蜒游动起来。愍敬山离春氏还有两步远的时候,这些黑魇猛地从地上弹跳起来,射向愍敬山面门。
黑灯瞎火的,愍敬山生怕走脱了二人,正全力追赶,怎么会注意这黑漆漆的东西?加之距离又近,没有时间反应,一下子被这些头发蒙在脸上,唬得他连连倒退,赶忙伸手拉扯。这头发一旦上身,便见缝儿就钻,嘴和眼睛可以闭上,鼻孔眼儿是闭不上,愍敬山伸手扯的时候,已经有两根头发钻进去了。若平常人,鼻孔眼被堵,喘不动气儿,嘴就张开了,若这样,其他黑魇可趁得其便,顺着嘴巴钻进肚腹中了。
可愍敬山是个狠人,迅速倒退,防止此时有人攻击自己,同时丢掉手中的斩马刀,双手齐用把脸上的黑魇扯了下来。那黑魇上有毛鳞片,往里七窍里钻时,便能划伤皮肤,吸收血液,更能见血便长,撑爆七窍。倘若人要硬扯的话,毛鳞片非要把里面的肉刮下来不可。一是愍敬山反应速捷,头发刚钻进去;二是愍敬山是胡种,鼻子又高又挺,鼻孔宽大,黑魇钻进去打晃荡,毛鳞片刮不出血来,才让他能有机会把黑魇扯下来。饶是如此,往下扯时还是把皮肤弄破,鼻血流了下来。
愍敬山扯掉头面上的黑魇,黑魇已经沾了他的血,倏地长到了擀面杖粗细,继续向愍敬山攻来。愍敬山扭身腾挪,闪避黑魇的攻击。随着黑魇的长大,它们力量也在增强,可是却不如之前灵便了,已经不能飞身跃起,但是在地上游走的速度丝毫不见减退。可这魇是黑色的,数量又多,防不胜防,愍敬山稍一迟疑,有一条黑魇便顺着他的裤腿钻了上来。他但觉一阵滑凉,那黑魇已经攀到大腿了。哎呀,不好,不容他多想,抽出青蚨刀,就往大腿划去。
倏地一阵凉风就灌进裤腿,那根黑魇也从裤脚掉下来。哦,这黑魇,究竟还是根头发,一切都受毛囊发根儿支配,若是毛囊被斩,它们也就不能动了。得了这个破法,愍敬山运用青蚨刀,将黑魇根根劈头,消灭干净。
等他抬头看春氏时,主仆二人已经踉踉跄跄到了紫微亭的台阶前了。
愍敬山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这主仆戏弄,实在是奇耻大辱,倘若今天被她们两个女流逃了出去,自己在门中威信何存?扬手飞出青蚨刀,直往二人方向刺来。
鹿妈妈正扶着春氏往紫微亭内走呢,听着身后有破空之声,忙将春氏一把推开,从腰间抽出鹤嘴锄,反身往青蚨刀上啄去,“叮~~~”,二器相击,发出清脆的响声。虽说青蚨刀也被啄落,钉在砖缝之中,鹿妈妈只觉得手腕子震得酸麻,鹤嘴锄差点脱手而出,心中暗叹:“好厉害的刀。看来今天要是不干掉这个青年,我们是甭想利索走人了。”
她把怀中的珞元夕轻轻交给倒在台阶上的春氏,安慰她说:“夫人,你不要慌,稍等一会,待老奴前去料理料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