嚣陨霜轻轻推开床头的柜门……,登时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惊了。
眼前是一大片广阔翠绿的草坂,一路向下缓缓延伸,那富有生机的油亮亮的绿色把人的情绪一下子从寿字堂中阴森诡异的气氛中拯救出来,恨不得马上投入到它的怀抱中去。草坂两边零星点缀着几丛高高低低墨绿的灌木,避免了视野广袤给人带来的虚无感。坡底汇聚了一泓湛蓝的湖水,此时无风无浪,湖水如镜面一般,倒映着蓝天白云。湖中央有三座小山组成的群岛,又好像三个聚在一起的老友在窃窃私语。
嚣陨霜看了这个布置,心里是明了的:“这阵法里虽然汇聚百家之长,有古籍中所不载。中五宫总体上是还是不脱“三山一水”的传统格局,这也是体用之妙。我学会了,以后少不得也要做如此变通,这一趟也是没有白来。”
三山之上,有一物如明镜高悬,光芒普照四方。嚣陨霜不知这是什么东西,非灯非炬,怎能在暗夜中如此光明?这应该是整个后院大阵的光源了,因中五宫离着光源最近,这里的光线是最明亮的,边上的阵中都有些昏黄。
愍敬山在嚣陨霜身后,看着眼前的景色也有些入迷,他伏在嚣陨霜背后,把下巴贴在嚣陨霜的肩膀上,闻着嚣陨霜身上淡淡的香气,说到:“肃南城南边也有这样的塔拉(草原),只是草长的杂黄,没有这里的滋润。若是能把这里搬回肃南,以后咱们就住在这里可好?“
嚣陨霜被他吐出来的气,弄得脖颈痒痒的,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半夜间,他的胡子茬已经冒出来了,有些刺刺。不过嚣陨霜是很喜欢这种手感的。
“走,咱们从这里跳下去。”嚣陨霜突然来了兴致,扯起了愍敬山的手,就要往下跳。愍敬山不理解她想做什么,不过也并没有抗拒,在嚣陨霜的拉扯下,两个人从床头的柜门掉了下去。
从柜门跳下去,也有一层楼的高度,对嚣陨霜和愍敬山来说不算什么,而况下面还有厚厚的一层草地缓冲。
落地之后,二人就地一滚,卸去了下跌之力,下面就是长长的草坂。两个人嬉笑着,抱在一起,顺着草坂滚了下去。这一路上过关斩将的紧张感瞬时消失了,一直到草坂中间平缓的地方二人才停下来。
嚣陨霜开心地咯咯笑个不停,绝倒在愍敬山的怀里,二人柔情蜜意之间,嚣陨霜突然她抬头问愍敬山:“敬山,适才你说‘以后’是多久以后啊?”
愍敬山一愣,反应过来是自己刚才说要和嚣陨霜一起回肃南的事,他倒也迷恋嚣陨霜,极愿意与她厮守,刚才就脱口而出了。只是有些事,真未必是他能完全左右的,单嚣陨霜是榖州嚣家人这件事,他要和嚣陨霜在一起,就会遇上好多阻力。
不过此时,他不愿意破坏这种和谐的氛围,暂时不去管那些阻力,只是按着自己的想法来说:“你放心,不是跟你说了嘛,取了《九胜经》之后,三大长老必然会推举我做铁鹞子门门主。当时候,我一刻都不会耽误,立马娶你回去做门主夫人。你看你倒猴急起来了。哈哈哈!“
这话愍敬山确是对嚣陨霜承诺过的,只是嚣陨霜心里总没有底,所以此时她要问,听见愍敬山再说一遍,她就开心了。可是没有真正地到两人结婚那一天,她终还是不放心,还是会一问再问的。
嚣陨霜还要遮掩自己的小心思:“哎呀~人家……“听见虎伥去恒常已经奔到眼跟前来了,她便不说话了,笑盈盈地起身迎着虎伥。
虎伥示意嚣陨霜上背,驮她前行,嚣陨霜正欲遮羞脸儿,翻身上虎,抓定虎伥颈皮,回头对愍敬山说:“还不上来。”
愍敬山也怕嚣陨霜继续问这个事儿,一跃上虎,搂定嚣陨霜腰肢,双腿一夹,喝了一声“嚯!”虎伥撒开四蹄在草坂上奔跑起来。
远远望去,碧水蓝天之间,如茵似毡的草坂之上,一只斑斓猛虎驮着一对俊男美女,斜穿而过,宛如一张波斯细密画一样唯美。
这是中五宫,按九宫之法,各宫皆有所寄。金木水火土相互制约,达到平衡,也不生变化,所以一派祥和景象,任意弛逐,也是无碍。入到其他八宫,气息偏胜,就有不行了。
他们最终要往七宫的兑位而去,从五宫过去,先往七宫的艮位去最为便捷,只要倒穿一阵就可以到达了,所以嚣陨霜也不去草坂下面的大湖,控着虎伥往正西偏南方向而去。
一路上景色有四时之变不提,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兑七宫的艮八位。还没有到阵门,嚣陨霜心里就有些打鼓。因她老远就望见了此阵的形容,是一大片树林,这林子与以往自己所见的树林子可不一样。里面的树木根根参天耸立,粗细在二三十围上,高度没有低于十五丈的,甚至有的到了二十多丈。进了木头栅栏组成的简易阵门,站在树下,就立刻感到一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愍敬山也常到崦嵫山里去射猎,见过些古木,粗细也有比这个粗的,可是从来没有见过有这样高大的,不由感叹:“真真是好树木,这样的粗直,做多少大殿廊柱也是够使了。”真是一行人说一行话,你道他为何出此言语?因最近皇帝要修一座昌明殿,当下营缮清吏司里,管工程估修、核销及工料定价的工部郎中就是愍敬山的叔父愍运白,皇木厂、木仓、琉璃窑也由多是愍家子弟执掌,这项工程也自然成了铁鹞子门的买卖。
修建宫殿要用到十围以上的大木做框架柱,只可惜历代帝王修建宫室都要巨木,但现在北方很难再找到这样粗的木材了。领皇木厂差事的是愍敬山小叔父愍适白,前些日子因寻找皇木之事,写信托付与他,愍敬山也派人四处打听了,可是一直没有消息,今日见了这树,他便先往这里想了。
嚣陨霜觉得讶异,自己白天来此处的时候,并没有发现珞家有这样高大的树木啊,这些树木到底是不是实体?倘若像是之前经历过的阵法那样的幻象,多是入阵之后才会发动的,这个怎么老远就能瞧见呢?人进了阵中,站在树木跟前也没有什么变化。这珞家的阵法中一定是有些冠豸山时期所没有的东西,自己一定要谨慎行事才好。
嚣陨霜问愍敬山:“敬山,你之前可见过这种树木?”
愍敬山摸了摸巨树的树皮,抬头望了望树上的枝叶,说:“瞧着枝叶和树皮像是杉树,只是这皮比水杉要红一些。”
嚣陨霜说:“嗯,此木古称扶木,近人称为骇伯龙树,仅产自流鬼国以东的孽摇额羝山,不知如何能在此处见到。你看看这树,绝不至于是幻象。“说着嚣陨霜拔出青蚨刀,在树皮上削下一块树皮来,骇伯龙树也没有丝毫的变化。她拿着树皮在手中搓着,然后递给愍敬山说:“若是幻象,多夺人所观、所听,若触觉终细致有差,你体会一下,并没有什么差别。你再闻闻这个气味,和真实的一模一样。”
“你说这个话,我有点听不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啊?”愍敬山听了嚣陨霜的话,前后逻辑开始搭不上了。
“我的意思是,珞家阵法是经过改良了的,并不是一味使用障眼之法。很有可能他们掌握了一种挪移之术,将别的地方挪到了阵中使用。“嚣陨霜看着眼前高大的骇伯龙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