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三声沉闷的钟声回荡在楚国上方,苏瑾知道,宫外的人家应该已经出门做事,内宫也应有勤恳的大臣陆陆续续地进来准备上朝。
可她呢?
苏瑾动了动胳膊,便是一阵钻心的疼。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却愣是咬着牙换了个姿势。背上的伤口混着血水早已化脓溃烂,现在靠在坚硬的石墙上,真是生不如死。
苏瑾从没想到,只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她就从一个受尽白眼的公主变成了无人在意的阶下囚,她甚至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毕竟在她为自己和燕国安排的结局里,她是应该以身殉国的,用自己的身躯,为奢靡狂乱的燕国盖上最后一层体面的遮羞布。
半个月前——
楚国皇帝命当时的九王爷,也就是如今的朔王楚云琛带领十万大军攻入燕国都城临安,而当时的燕国已是昏君在位,奸臣当道,百姓民不聊生,竟希望楚君早日攻入都城来解救他们。
苏瑾为这样的局面添了一把火,从而使楚云琛不费吹灰之力地占领了临安城。苏瑾冷眼看着自己的父亲,那位亡国之君苏盍带着两个宠爱的姬妾躲进了井里,又很快被楚军找到,宫中皇族王亲尽数押入囚车,未来的命运或奴或仆或是流放。
苏瑾看着敌军兵临城下,忽觉满目怆然,她那为君不仁的父亲造下的孽,今日也算是做了个了结,而她,也该让自己恣意一回了。她慢慢地登上那处破旧的城楼,幼年时她也曾和人一起来过这里,看着战争留下的印记,彼时的她就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倘若此后真有一天万念俱灰,这里应该是她最干净的归途。
至少后世为这奢靡无度的国度作传时,还能以一句“无名公主以身殉国,死得其所”来描述她草率荒凉的一生,她倒也能知足。
苏瑾别无他念了。
然而就在她纵身一跃的那一瞬,一只孔武有力的手紧紧抓住她的脚踝,将她尽力抬起,然后用倒栽葱的姿势将她拎下城楼,扔进了囚车。
时临岁末,大雪忽至,燕国已灭,群雄并起,乱世江山,鹿死谁手?
苏瑾再次醒来,是在楚国的牢房里。
从一个看不见的牢笼,竟到了一个看得见的牢笼。苏瑾在牢里呆了三个月,总算向自己倒霉的命运低下了头。
空荡的牢里不时传来几阵撕心裂肺的哭声,这里是死牢,关押的是楚宫犯了错的妃嫔和他国的女性战俘,因此,苏瑾也不知道这些夹杂着癫狂笑声的哭声是来自于哪个国家的谁,或许过去的某一年她们曾在某一场宴会上觥筹交错,而现在的她们与自己关押在同一所牢房,这样微妙的感觉让苏瑾有些恍惚。而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牢里剩下的神志清醒的人不多了,她苏瑾就算一个。
求人不如求己。狱卒送来的饭虽难以下咽,但她还是尽力让自己一口都不浪费,做人,难的不是高贵到云层上,而是低贱到尘埃里。只是这里的狱卒多少有些不近人情,说话时油盐不进,苏瑾也只好另寻他路。
又过了半个月,就在苏瑾以为自己会在这牢里腐成一团烂泥时,机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