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葵花看了，略有些震惊，“我们会县有救助站，你难道不知道？”

雪碧道：“我是人牙子从乡下带进江府的，不知道什么叫救助站。”

“先不说这个。”冯葵花道，“你以后是怎么打算的？是继续留在小芸那里，还是重新找一份差事？”

“我全都听您安排。”

“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我让人再给你找一份差事，干差不多的活，拿差不多的钱，但不会受打骂。第二，留在小芸身边一段时间，替我看着她，做完这件事后，我会给你一份丰厚的报酬。”

“我选二。”

“为什么？”冯葵花其实颇为诧异。

“因为，我要亲眼看到她倒霉的那一天。”

葵花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雪碧。”

“那你是不是有个姐妹叫可乐？”

“没有啊。”雪碧有些困惑地看了看她。

“噢，没什么，你先回去吧。”

雪碧走后，冯葵花拉动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拴着铃铛。

不一会儿，一个系着绿色围裙的中年女人走进院子，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晚上想吃什么？”

“帮我看看小雀斑在不在，在的话让她过来，不在的话回来告诉我一声。谢谢。”

女人听完她的话，走了出去。冯葵花在屋子里徘徊，用手拨动珠帘，她知道小芸说得出那样的话，就算雪碧不来告诉她，她也知道。但是只要小芸没有付诸行动，她都可以做一个装聋作哑的家翁，对小芸，她是论迹不论心的。但是她没有想到小芸竟然会虐待侍女，她以为小芸受过苦，就能够同情别人的苦难，但其实，小芸早就自以为“人上人”了。

“葵花你找我有事？”小雀斑从外面进来。

“我好久没有关心过救助站的情况了，这半年你们干得如何？”

“我带了上半年的救助记录。”小雀斑递过来一本册子。

庚申年上半年，救助行动一共有五十多起，其中四十三起都是帮平康坊的妓女赎身。“这几起怎么没写清楚，后续给她们安排了什么工作？”

“她们……她们后来嫁人了。”

“嫁人也可以写啊。”

“也不算嫁人……她们是给人家……做妾。”

冯葵花瞪大了眼睛，强忍着把册子拍在她脸上的冲动。

葵花背过身去，对着窗外骂道：“老娘是做好事，不是作冤大头。”

她转身面对小雀斑，“这册子上记的，怎么都是平康坊的救助？乡下的呢？城里其他地方的呢？”

“乡下我没去过，城里……城里你说要救助被虐待的丫鬟仆人，但是这些人平时也接触不到啊。”

“乡下为什么不去？怎么就接触不到了？我让你扩大救助范围，结果你就扩大到了你的平康坊老姐妹！”

小雀斑被吼了这几句，大气也不敢出。

冯葵花平复了一下心情，“你要宣传知道吗？你要让大家知道有这么一个救助站，遇到问题可以来求助。”

“宣传也不一定有用。”小雀斑说道，“现在平康坊新来的小姑娘，你就算替她出钱，老鸨都不放人的。”

“有这回事？”冯葵花想了想道，“你先别管这个，你就只管把救助站的宣传给我搞到位了。”

“那这些平康坊的小姑娘，咱们以后就不管了吗？”

“怎么能不管呢？”冯葵花道，“只不过这事儿你管不了。”

“那怎么办呢？”

“那能怎么办呢？我来管呗！”

“那好吧。”

“你听我说，”冯葵花把手搭小雀斑肩膀，“你就先在县城里挨家挨户地宣传。先跟各家各户的主人普及观念，人可以用劳动换取报酬，但是人的尊严、身体、健康是不可以被出卖的，你放心，你跟他们这么一说，再一解释，他们肯定说对对对，都是大户人家，都是体面人，谁家会承认自己虐待下人呢？然后你就让他们把家里所有的丫鬟、婆子、小厮这些人都叫出来，告诉他们我们有这么个救助站，这个救助站是做什么的，在什么位置，再好好讲讲以前的成功案例，最好请几个以前成功救助过的姐妹一起去，现身说法，效果爆炸。”

“可是……人家赶我们出去怎么办呢？”

“你报我名字啊！我就不信会县这地方，真有人一点面子都不卖给我。”

冯葵花又鼓励道：“你不要紧张，这样吧，你明天先带人来致志园宣传，后天去翠玉的那儿，大后天去小芸的宅子。既是以身作则，从自己家做起，又可以让你练练话术。怎么样，能行吗？”

“行。”小雀斑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