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促的马蹄声划破了夜晚山路的静谧。阿木将月谣护在身前,让她靠着自己。他一手挥着长鞭抽马,一手握着缰绳。
寒凉的夜风呼啸,月谣紧抿双唇,闭上眼。蛇毒在一点点麻痹她的思考,她只能强打精神让自己保持清醒,但是意识仍然不受控制地在变模糊。
无数尘封的记忆如撕碎的纸沫,在她脑海中飞舞。
她好像看到了幼时的自己。那时,她还是人人口中的天选之人,受着全族人的尊崇。唯一对她冷眼相待的只有当时的月领主月华。月华对她可以称得上残忍,没有半点人情。
她还记得,四岁的时候,她跟小丫头们一起玩,发现大家都有爹娘,可就她没有。她不高兴地跑去找月领主,问道:“我为什么没有爹娘?”
“死了。”他嘴里说出的这两个字如冰一般让人发寒。
兴许是因为太过年幼,月谣并不能理解“死”意味着什么,只觉得心情沉重。直到后来,她成为了月领主,她才知道月华所言非虚。她的父母早在她被定为后领主时就自缢了。
这是他们领主一系的规矩,月领主不能有亲眷。所以每一任月领主选自谁家,那一家除了被选中的孩子以外都得死。上一任大祭司早早逝去,告诉月谣的并不多。但月谣猜测过,极有可能是与神蛊相关。
她似乎一生下来就带着凶煞血兆。所谓的天选之人,不过是将这凶煞血兆清晰地烙印在她的身上。
五岁那年,她坐在上一任月领主身旁,一群黑衣的侍从整齐地跪在月领主面前。月领主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地上的人,告诉她:“这里的人,你可以选一个当你的贴身侍从。”
她不高兴地撇了撇嘴,说:“我才不要,侍从又不能跟我一起钻洞出去。”
月谣这一句话让站在一旁的大祭司脸都青了。平日伺候后领主的小丫头们更是吓得浑身打颤,跪在地上不敢吭声。他们谁也料不到后领主就这么把自己私自溜出去的“壮举”给说出来。别说是他们的小命能否保住,就连后领主恐怕都免不了刑罚。
“我不说第二遍。”月领主阴沉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月谣闭上了嘴,不敢继续说了,心慌地低下头攥住了裙角。她没敢再反抗,随手就指了后头边上的一个人。
只因为那人看上去年纪最小,她觉得可以当个玩伴。她并不懂侍从究竟是干什么的,她只知道会一直跟在她身边。就像月领主身旁的月侍一样。自打她记事起,坐在木轮椅上的月领主身边就有月侍了。
“过来。”月领主微抬下颚,朝那人冷声发令。
那人起身走到月领主和月谣面前,再次跪下。他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身子还未完全长开,在那一群人里头显得尤为单薄。
“见过月领主,后领主。”
“从现在起,你就是后领主的贴身侍从。”月领主说道。
“是。”少年应道。
“那你可知自己的职责何在?”月领主问。
“誓护我主,死生不叛。”
“还有呢?”像是不甚满意这个回答,月领主继续追问。
“主过下罪,代受其罚。”少年答道。
“那你现在知道该做什么了?”月领主问。
“属下愿领八十刑杖,代后领主受罚。”少年面不改色地回答。
“很好。来人,上刑。”月领主抬头,视线从少年身上移开。
随着月领主一声令下,立即有人退下去取杖棍。没过多久,浸透盐水的刑罚杖棍被人带入室中。
“月领主,杖刑还是该在刑房……”大祭司想要劝阻。毕竟月谣还小,不该让她看到这种刑罚场面。
月领主无动于衷,根本不将大祭司的话放在耳旁。
刑罚还是开始了。
杖棍重重地打在了少年背上。月谣的脑子瞬间白了。为什么要打他?他分明什么都没有做,她不过是选了他当贴身侍从,为什么就要打他?
“你们别打了!别打了!”月谣忍不住站起来,想要上去拦住,却被月领主身后的月侍按住。她根本挣不掉月侍的手,大声喊着。
然而没人理会她的叫喊。刑罚依然在继续。
少年跪着承受一杖又一杖的刑罚。四十来下时,他已难以保持跪姿,双手撑地,后背发颤。再打下去恐怕得落下残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