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刚过,温府尹来到了府衙后院。
应天府的衙门里只留下一两个轮值的官员,值房里亮着微弱的灯光,偌大的府衙黑沉沉的,安静得可怕。
温府尹负手而立,沉默地望着夜空,身边长侍提着灯笼,在秋夜的寒风中打了个寒颤,不由出声劝道:“老爷,进屋歇着吧,这风冷得很。”
温府尹问道:“玉函怎么样了?”
长侍道:“已经请府医看过,大公子身子健硕,没什么大事,刘大夫开了祛寒的汤药,喝过就没事了。”
温府尹点头,“闻人府可派人去过?”
“夫人遣了表小姐带着张妈妈过去探望,晚饭时间已经回来了,闻人姑娘没什么大事。”
温府尹点头。
长侍说了些话,免不得问出自己心中疑惑:“李头儿这事儿蹊跷,齐头儿已经带人埋伏好了,老爷回府等着便是,何必在此亲自等候呢?”
应天府不是吃干饭的,办事的衙役被人抓了,这是在打官府的脸,必须严惩。然而无人知晓来人行踪,一时间只能找兵马司轮值守城的人一层一层地盘查,还得费好些功夫。不过对方也不是什么藏头露尾的人,既然说了会来衙门拜访,不如就趁此机会将人制住。
齐捕头已经带人在前门设下重重埋伏,只要来人露面,保准一起出动将人牢牢制住。
为防万一,齐捕头还在后院也布置了人手,可以说现在整个衙门被围成了铁桶,只要有人接近,就会立刻被察觉到。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齐捕头和一众官员都劝温府尹回府等候消息,然而温府尹坚持留下。
他并没有什么足够的理由,只是一些风言风语的消息,加上对来人的一些判断,若对方真如他想象的那样,他必须第一时间为自己,为手下这些以下犯上的人争取一条活路。
若是他多心了,也不过是加个班而已。
古语中有一句“多事之秋”,温家已经率先踏进了漩涡,不可避免。金陵的这个秋天,注定不会平凡。
戌时二刻,距离约定的时间仅有一刻钟,府衙内外无形中气氛愈加焦灼。
他们要打起精神,时刻警惕。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长街尽头忽然出现一个身影。
众人立刻紧张地望过去,齐捕头抬手,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那身影踏着欢快的步子,一蹦一跳走到了衙门外,随着距离拉近,借着烛火映照,来人的面容逐渐清晰。
是个小孩。
头发毛毛躁躁地支棱着,脸上像是许久没洗过,衣服是一件打了各种补丁的粗布,脚上一只破损的布鞋,一只掉了半边的草鞋,裙面短了一截,露出的小腿和脚部带着陈年的伤痕。
众人皆是一愣。
小孩仰头,费力地在灯笼旁辨识着牌匾上的大字,不过看表情他并不认识,只是犹豫片刻,自语道:“管他呢,就这儿有鼓,肯定就是啦。”
看来是有人派他来的,众人脸色又是一肃,准备看看这小乞儿准备干什么。
小孩没有靠近衙门,只是在台阶下盘腿一坐,乐呵呵地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