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想了好一会儿,才微微点了点头。他起身走到景竹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男儿志在四方,你想出去学本事,这是好事!但你要记得,家在这里,只要你想回来,随时都能回来,我在这儿等着你。有什么需要,你列张清单给我,我通通照办。”大伯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也是万般不舍的,这可是他的大儿子。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要想息事宁人,或许这才是最好的办法。景竹也等于是给他出了个主意,让大家都有时间暂时各自安好。等时间久了,大家心里的气过去了,也许还有别的法子。
“你们就这么商量好了?”景梅气愤地喊道:“那我呢?没人管我的死活吗?!我就不是这个家的人了吗?景竹,别人不管我,连你也不管我这个亲姐姐了吗?”
景竹看了景梅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他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是我的亲姐姐,你有什么需要我都会帮你,可唯独除了违反我内心原则的事情。你要是愿意走,我们就一起走,一起出去留学。你愿不愿意?”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景梅大声咆哮道,“咱们都走了,这个家就彻底是他们的了,你觉得我们还能回得来吗?弟弟,你简直是太天真了!”
“天真?天真有什么不好?我就想一辈子当个天真的人,不想陷在这滩淤泥里。我是一定要走的,你走不走,就随便你吧。”景竹转头看着父亲,轻声说了一句,“没别的事儿,我就先走了。我先回去列个清单。”
大伯点了点头,挥挥手便让景竹出去了。他坐下来看着景梅说:“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有什么别的事儿吗?”
景梅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好像景竹是他的儿子,自己就不是她的女儿一样。她喘着粗气,憋红了脸,使劲儿地在地上跺了一脚。“哼!你们都给我等着!我要是过不好,你们谁都过不好!我妈要是有什么事儿,你们谁也别想好过!”她猛地一甩头,便也走了。
“大伯,那要是没什么事儿,我也回屋去了。这次回来时间紧,我还有些事情要和阿宽、阿龙交代呢。”郝少爷轻声说。
“好,你去吧。今天在酒楼里我对你说的话,你可要记着当回事儿。”大伯恳切地看着郝少爷。
郝少爷抿了抿嘴,也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大伯,你放心吧,我们是一家人,但这也要建立在将心比心的前提下。”
郝少爷出去以后,心妍疑惑地问:“他刚刚说的‘将心比心’,是什么意思?”
“他这是在警告我,让我以后不要再惹出什么乱子,不要想着法子对付他,否则我今天说的话,就都是些屁话。他这么说也没错,毕竟以前我是那么对他的,而且他父亲还被那女人害死了,叫他心里怎么能没有恨呢?他能这样对我,我已经很知足了。”大伯摸了摸自己小儿子的脸说,“这下好了,以后恐怕就只有我们三个人住在这郝家了。该走的走了,不该走的,也走了……”
心妍轻声安慰道:“你之前跟我说景竹是个好孩子,现在我信了。这孩子肚量大,志向也远大,以后一定能成就一番事业!多难得呀,你就偷着乐吧!”心妍想说些好事儿来哄大伯开心,可大伯还是一筹莫展,他摇了摇头说:“你就捡一些好听的说,你怎么不评价评价我那个女儿呢?你已经见识过好几回了,你就说说,这样的女儿还要得要不得?”
“哎!你瞎说啥呢?”心妍拍了拍大伯的嘴,“那可是你亲生女儿!你说这话,她是要寒了心的!你莫不是之前也是这样对她说话的吧?那也难怪她对你有诸多不满,我一个外人都看出来了,你对你这儿子和对你这女儿,区别可大着呢。要是换做我,我恐怕也不会给你好脸色。”
“哎?你今天怎么回事儿?怎么还胳膊肘往外拐了?”大伯诧异地问,“你还说起我来了?”
“你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你就差把‘重男轻女’这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我说句良心话,你这女儿和你那前妻在一起,估摸着也受了不少影响。再加上你又不待见她,她可不就只能听母亲的吗?”心妍表面上是在帮景梅说话,可实际上是想让大伯稍微宽宽心,不要太为这个女儿生气。
“你这话说得不对!那儿女的过错反倒成了父母的不是?我又没让她学坏,她怎么就跟她那个母亲一模一样,一个德行?”大伯还是固执地认为自己没有任何问题。
“好了好了,我跟你说不通这事儿,我也不好插什么嘴,你自己掂量着吧。要是让景梅知道我在背后说她,恐怕那茶缸子就要砸到我的脸上来了。”心妍半开玩笑地说。
“那可使不得!我就看你这张脸心里高兴着呢,砸坏了可怎么办?”大伯还不忘哄着自己的小媳妇儿。现在唯一能宽慰他的,也就是这对妻儿了。
“我看你这样子,今天和景兰的饭吃得还不错?”心妍问道。
“怎么说呢,只能说,景兰他顾全大局,没给我什么难堪吧。但他刚才说的话你也听见了,他还是对我有些不信任的。不过我已经知足了,能给我张好脸,我这日子就能过得下去。还是你说得对呀!我要是想有好日子过,还得跟他站在一块儿,把这郝家给撑下去。”说到这儿,大伯叹了口气,“唉……要是我弟弟他没死,该有多好啊……”
“怎么?你想你弟弟了?我看你之前对他也冷淡得很。”心妍说道。
“他人在的时候,我不觉得有什么,见多了还厌得慌,听他说话我也烦得很。现在想想,我也是受了那恶毒女人的蛊惑,她每天在我的耳根子边吹风,弄得我一看见我弟弟就心烦。现在想想,这都是那女人的手段。你说我当时怎么那么傻,真是昏了头,分不清里外人了。”大伯一边说,一边拍着自己的脑袋,可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人都不在了,说什么都是徒劳的。
心妍把大伯的手拉了下来,温柔地说:“你知错了,他就一定能看到的。他平时对你那么好,想必也一定会原谅你。你以后好好过日子,多帮帮景兰,帮他分分忧,你弟弟在九泉之下,也就能放心了。”
大伯带着心妍和小儿子走到花园里,在阳光下看看花、捉捉虫子,一片欢声笑语,他顿时感觉心里都亮堂了起来,以后的日子也一定会越来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