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他欣喜起来,就听到夜扶桑的吊儿郎当的声音,“这么晚你不老实在家睡觉,跑出来做什么坏事?”
苏星河没有答话。夜扶桑继续与他玩笑,“夜黑风高,最适合偷情与杀人了。”
说完自己先哈哈笑了起来。苏星河将头转向一边。夜扶桑撞了一下他的肩膀,压低嗓音道,“我可早就看到了,你刚才在偷偷埋东西。不会是真的杀了人在埋尸吧?”
他说的满脸神秘兮兮,语气又低又轻,仿佛做坏事的人不是别人,而正是他。
苏星河突然起身,一语不发走了。
“哎哎哎——”夜扶桑朝着他伸手,企图挽留,却无济于事。只得恶狠狠道,“又是这样一言不发就走人。真无趣。”
手放下来的时候无意中碰倒了一只酒瓶,一股酸涩之气飘洒出来。
夜扶桑捏着鼻子道,“这位兄台果然是世外高人,爱好如此风雅独特,不是烈酒就是陈醋。”
他这样说着,突然看向那个隆起的土丘,满脸猜疑与好奇,“刚才苏澜是把东西埋这里了吧?他这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埋什么宝贝?”
夜扶桑抽出随身佩剑扎在土里,“我就挖开看一眼,不拿走。这不为过吧。”
他满脸兴高采烈,一刻钟以后,当他挖土的剑一下子插进一个骷髅头黑魆魆的眼眶,他吓得浑身一激灵,双腿发软,跌坐在地。好半天无法回神。
他从未想到真的会挖出来一个死人,虽然他一直这样开玩笑。这下他无论如何都无法笑了,甚至都快哭出来了。直到一刻钟以后还头皮发麻,冷汗未干。若不是他知道苏星河的为人不屑于开玩笑,他一定会认为他是故意埋一个死人在这里,只为了吓唬自己。
“这苏澜真是重口味啊,竟然和一个死人在偷情。怪不得一语不发就走,肯定是被我说中心事了。”夜扶桑咽了咽口水,双手合十低声道,“这位兄台,我本无意冒犯。我这就走,不打扰你安息了。你留步,可千万别送了。保重!保重!”
说完跑了几步,突然又停了下来,他回头看了一眼,黑色的泥土里露出点点白骨。一处孤坟,蓦地无比凄凉。他有些于心不忍。心道,这位兄台也怪可怜的。不知道死了多久,连口棺材都没有。这也就罢了,本来人家在这里睡得好好的,我这没轻没重把他挖出来,也不给埋上,是不是有点冷血无情了?算了,我自己挖出来的,还是再给他埋上吧。
夜扶桑上前,将泥土一捧一捧重新填上刚才挖出的坑。他埋的认真又缓慢。
突然土里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划过他的手指。指尖一热,鲜血淋漓而出。有一滴鲜血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森森白骨之上。与此同时,夜扶桑心里像是被毒蛇咬了一下,痉挛起来。
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接着头脑里面一阵天旋地转。夜扶桑有些呼吸不过来,像是落水,胸腔里被挤走了所有的空气,他难以呼吸,依稀中他听到一群人的喊杀声,只是那些声音噪杂且凌乱,又重叠在一起,他无论如何都难以听清楚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接着,他似乎看到昏黄的一片。那是什么?是一条河吗?河水昏黄,浩浩汤汤。若是有人跳下去,肯定绝无生还的可能。
那么我呢?我又是谁?为什么会在这个身体里?头脑里有一个人在说话。
“我是夜扶桑。”夜扶桑道。
“不,你不是。”那个声音立刻否认。
“那你说我是谁?”
“你是谁别人说的不算。你想是谁你就可以是谁。”
“我是谁?”夜扶桑问那个人。那人却不再说话。他的神思清明一些。他抬起自己布满污泥的双手,喃喃自语道,“我是谁?”
自从有个人意识以来,他第一次问自己这个问题。
“我不是另一个夜扶桑吗?我难道不是他吗?既然不是,我又是谁?为何又会在这里?”
夜扶桑坐在孤坟前一动不动,直到东方天光微现。他才拖着麻木不仁的身体回到平时居住的卧房,找到自己的床铺,然后一头倒下,睡了过去。
鸡鸣过三遍。入门弟子都已起床前往清明殿做早课。只是今天早课都散了夜扶桑还是没来。这有些反常,虽然这个娇生惯养的夜氏小公子对早课嗤之以鼻,每次结束以后都要发几句牢骚,可至今三月有余,倒还不曾缺课,是以楚易知一等早课散学就让荒落前去一探究竟。
荒落来到卧房,看到夜扶桑的床铺还凌乱着,他蜷缩在被子里面睡得正香。地上一串带着泥土的脚印,从门口一直蔓延到他的床边。他一边来回跳着脚,一边来到他面前,一把掀开被子,看到他浑身也脏兮兮的,他突然来了气,一把拍在他身上道,“喂,夜扶桑,你昨天是被人活埋了吗?看看你把房子弄得多脏。”
夜扶桑被人扰了清梦,也来了起床气,抱着被子重新躺下,瓮声瓮气道,“走开,别来烦小爷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