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平安勉强生起火来,然后倒头就睡。睡了半个时辰不到,他又起身。
两个多时辰后,他回来了,手中紧紧攥着一条尺把长的鱼。
烟露瞪着圆圆的大眼睛,一直没有睡,直到看到萧平安回来。然后她看到萧平安手里的鱼,她高兴极了,一骨碌爬了起来。
萧平安将鱼整条烤熟,一股鱼肉的香气慢慢弥漫开来。他半点不敢浪费,鱼鳞内脏一概都没有去除。
其余十二个孩子都相继醒了过来,一双双大眼睛透露出惊喜的表情,不知道谁先笑了一声,连着有好几个孩子笑了。
萧平安将鱼烤的焦糊,然后磨碎,寻了根大竹,冲水熬成鱼汤。
所有的孩子都眼巴巴的看着。
萧平安将竹筒递给烟露。
烟露眼里有喜悦的光,但她只喝了一口,就把竹筒捧给萧平安。萧平安给了另一个孩子。
竹筒在孩子间传递,有人喝了三口,有人喝了两口,也有人抱住不放,萧平安只得从他手里抢夺过来。
竹筒回到萧平安这里的时候,已经空了。
烟露闪吧着眼睛看着他。
萧平安举起竹筒,鼻子也贴在里面,鼻端还有淡淡的鱼肉的香气。
然后他睡着了。
第四天,是孩子的吵闹声将他惊醒,继续上路。
四、五两天,又是各行了十里地。
萧平安开始感觉发困,无时无刻都想躺下去。他感觉耳边总有嗡嗡奇怪的声响,他正以惊人的速度削瘦下去。他心中无比的烦躁,脚下的路,望不尽的山,都叫他厌恶。
有个孩子在地上摔了一跤,再不愿起来。
萧平安刚刚背过他,而且他正是八岁最大的那个孩子。萧平安阴沉着脸,回头看着那个孩子,脚步动也不动。
烟露偷偷看了萧平安一眼,然后连忙跑过去,把那个孩子拽起来。两个孩子都小心翼翼的偷看萧平安脸色。烟露满是担忧,楚楚可怜。
萧平安深出了一口气,转过身又行。随后的这一整日,都没有人说话。
又过两日,一行人终于离开了大山。看着面前一片平原,萧平安却没有一丝喜悦。他已经不再思考,也不去想,离兴元府还有一百二十余里。
已经没有一个孩子还能走动,一大半的孩子脚都已经溃烂。萧平安只偶尔能寻到点吃的,只是微不足道,分给孩子们都不够。这本该蕴含无数生灵的大山,似是一下子荒芜了,吝啬的不肯拿出一点东西。
萧平安很奇怪自己没有了食欲,连吃点树皮的想法也没有了。
他砍伐了十几棵竹子,扎成一个竹排,十三个孩子都坐了上去。
磕磕绊绊拖了一里多地,竹排散开了。
萧平安又回头,这次他稍微明白了一些,竹排的最前面,要翘起来一些。
这大半日,他都在捆竹排。
他的手被划破,流出了鲜血。他把这些血都舔了下去,没有味道。他的眼神空洞,如同两口深井。他麻木的将竹子捆扎到一起,迟钝又笨拙,有时候他停下来,一动不动,完全忘了自己在做什么。他胸中埋着一团火,藏着一道惊雷,那是无处宣泄的哀伤与愤怒。
傍晚的时候,天空开始下雪。
北风劲吹,天空遍撒鹅毛,雪花纷纷扬扬,充斥天地。
五日之后。
兴元府的城墙之上,站满了人。有守城的军士,也有看热闹的百姓。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城外。
白茫茫的大地之上,有一团黑影,朝这城门而来。
那是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拖着一个竹排,陆地行舟。
男人所有的衣服都在竹排上,上面有一堆东西,分不清是什么。
那男人最后倒在离城门三十余丈的地方。
城门口的军士终于忍不住跑过去看。
那男人趴在地上,浑身几乎已没有肉,只有一层皮包裹着粗大的骨头。
竹排上有十三个孩子,已经全部冻死,无一生还。
其中一个小女孩,嘴角上扬,似乎在笑。
回首处,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明日停更,归期未定,诸君珍重,江湖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