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架抛石车依旧在不断抛掷填充火药的铁石弹,死死压制着潼关城头,虽然仓促间不能完全将城墙完全轰塌,却能让夏军将士不敢登城坚守,从而掩护燕军步卒向前推进。
经过数月鏖战,燕军已经摸清夏军各种策略,这次除了正面大军继续进攻潼关,另外还有两万兵马在黄河北岸,朝着风陵渡口逼近。
为此燕军提前砍伐树木,打造了相当数目的小舟快船,以便渡过黄河,绕到潼关侧后进行夹击。
而且为了一战功成,防止驻守晋阳的河朔两镇兵马南下支援,幽州本镇兵马甚至由井陉翻越太行山,兵锋直击大夏北都,各路准备十分充分。
康轧荦踩着健壮奴仆,艰难地骑上一匹焰鬃黑马,看见一名壮汉提着巨大石刃,甩开军阵,朝着城关方向狂奔,两丈宽的沟壑,他一个纵身就跨了过去。
“好汉子,那是何人部下?我过去为何不曾见过?”康轧荦朝一旁随行的崔幕僚问道。
“他是屠维君,原本就是长安内侍省的人。”崔幕僚假笑奉承说:“因为看不惯内侍省将他当成奴仆般驱使,又听说陛下广揽贤才、不拘出身,于是倒戈来投。不过他自知未立寸功,所以打算先登以报陛下。”
康轧荦听了这话十分受用,哈哈大笑之际,便见城头之上,任风行扬袖生风,拦阻屠维君,二者立刻爆发激战。
火药石弹固然能够压制寻常兵士,可是像任风行这样的先天高人,或挡或避,自然能从容应对。
但燕军显然也明白这点,所以在步卒逼近关城前,一批高手便率先冲出,其中既有投靠燕军的武林高手,也包括各教术者,尤其是突勒萨满与祆教祭司。
突勒萨满们摇头晃脑,效仿飞禽走兽手舞足蹈,抡起骨棒或木杖,敲在赤裸全身、涂满血污的祭品身上,原本一个个大活人毛发疯长、筋骨畸变,化为一群半人半狼的妖物,发出长嚎,成群结队朝关城狂奔。
至于祆教祭司,则是穿戴整洁,白袍红袍高低次序分明,手持火把或烛台,齐声吟诵祝祷之词,韵律起伏,好似歌谣。点点火光升腾汇聚,化为雄鹰,大放光芒,耀眼如烈日,同样向潼关飞去。
一天一地,势不可挡。明明是差异悬殊的两派术者,彼此恐怕极难相容,如今在康轧荦麾下,反倒能够配合默契。
眼看狼妖雄鹰率先逼近,任风行心下暗恼,好在闻到一股檀香气息,立时安宁,面对屠维君挥刀强攻应对有余,耳边响起旃蒙君的声音:
“贫僧来对付屠维君便好,阏逢君且顾好天上。”
任风行腾空而起,不忘说道:“小心,此獠定然曾受指点,武功胜过往昔。”
屠维君口中喊杀,正要追击之际,忽见一道灰影从城墙另一侧翻来,足尖轻点八尺石刃,万钧之重悍然压落,令屠维君双足顿时陷地,身形受制。
“许久不见了,屠维君别来无恙否?”
石刃之上,一名灰袍老僧单足而立,另一条腿盘在膝上。面容衰老,但慈眉善目,身上散发檀香,令人心神宁淡,此人便是拱辰卫第二席的旃蒙君。
“死——”
屠维君一声暴喝,体型好似皮球吹气般鼓胀起来,转眼五官面目消失于扭曲皮肉间,一把抓住旃蒙君脚踝,将他往地面上狠狠摔打。
地面上激战开始,天上形势也不遑多让,任风行看着光明耀目的祆教雄鹰,扬臂翻袖,引动八极玄风来聚,试图轰碎这光明雄鹰。
然而这光明雄鹰宛如活物,双翅张开,足可搅碎铁石的狂风不能伤其分毫,并且乘风而起,振翅间挥落百千如箭光羽,射向关城内侧,打算攻击寻常夏军将士。
任风行心下一惊,好在城中半空忽有一团烟霞荡漾,看似轻柔,却能将光羽箭矢拨开。
烟霞倒卷,收成一支拂尘,被貌如少年的罗公远挽在臂间。
“阵式已成,各安本位,任首席无需顾虑身后。”罗公远一甩拂尘,烟霞过处,抛飞而至的铁石弹势头大缓,就连引线上的火苗也一并熄灭。
稳稳落地的铁石弹立刻被夏军将士搬走,似乎早有准备一般,挪到城中安置稳妥的抛石机。
与燕军那种需要上百人一同牵拉绳索的抛石机不同,潼关夏军所用,乍看上去好似一杆秤,还吊着一个巨大秤砣。
铁石弹被端上抛石机,重新点燃引线,一声令下,“秤砣”猛然下坠,带着梢杆高高翘起,将铁石弹回敬敌阵。
几无二致的爆炸动静,即便没有看到,但是按照事先计算预测,铁石弹应该是直接落入燕军阵中,也酿成不小死伤。
此时由突勒萨满驱使的半狼妖物,也靠着利爪,扣在凹凸不平的墙面上,无需云梯木架,直接爬上潼关城墙,嘶吼着撞上意图修补城墙和依旧坚守在此的夏军将士。
“杀——”
夏军将士们看到成群半狼妖物,没有丝毫动摇或退却,同时疾呼,刀剑矛槊一起招呼而出,将那些半狼妖物纷纷挡在盾墙矛林之外。
“不得不说,大夏守军的确应对得颇有章法,如果没有更多战力,康轧荦恐怕还是没法杀进来,就算拼掉几万精锐,仍然是一场徒劳无功、沉闷至极的战事。”
孔一方坐在衙府门前的台阶上,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前方战场,根本无人理会这位青袍小吏。
抬眼望向南侧台塬上的岳渎庙,虽然看不到皇极坛具体所在,但隐隐可见一缕天光穿透云层,徐徐下照,天地造化之功渐渐汇聚。
“好,也该是我一展身手的时候了。”
孔一方伸了伸懒腰,身形陡然变成一名身披重甲、手持丩戟的禁军卫士,堂而皇之地朝着皇极坛赶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