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进宝在高振府上并没有担任过什么要职,他打从八岁起便跟着高振上山下海,自打高振正式接手高家生意至今二十余载,几乎一直在他身边鞍前马后。
高振也曾多次提过让高进宝随意挑个勾栏、酒楼之类的地方去做掌柜,或是留在高府中做总管事,但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高家府中的人都说是高进宝性情懒惰闲散,自知能力不够,离了高振恐怕很快就会被高家家主疏远,所以不愿意脱开自己的家仆身份,一直似狗皮膏药般跟着高振。
高进宝的本事全神都商人几乎都知道,那便是出众的文笔和一手好字,商谈成契间能够给高振做足面子。
但众人不知道的是,并非高进宝不敢离开高振,反而是高振不愿意放自己的心腹离开。
因为高进宝不仅仅像高振腹中的蛔虫般几乎时刻知道高振心中所想,更能够帮高振多想一步为他多留一条退路。
随着万金质库外的一阵骚动,与高振一样穿着精白衣服,留着干净小胡子的高进宝摇着扇子走了进来,一个和高振一样已过不惑之年的瘦弱中年人小跑着钻过好几人到了高振的旁边。
陆敏将高进宝那满脸轻松的样子看在眼里,心中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他手下也带来了好几十个黑衣打手,几乎都安排在万金质库的外面,杜绝一切无关紧要的人员进来。
可为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高进宝可以这般轻易地走进来,而门外似乎也没有传来什么打斗声,那么唯一的可能只有外面来了一位自己打手不敢动的大人物。
时间已经不及陆敏去过多思考,“笃笃笃”的步履声响来得不疾不徐,一个身穿着山茶红色襕衫官服的中年人朝着宇文成龙走来。
虽同为中年,但走进万金质库的这位官爷长长的胡须中已渐发白色,脸上深陷的皱纹无不在提醒着周围众人自己饱经沧桑的阅历。
见到来者,陆敏、高振等人一一下跪参拜,神情敬重,因为来者正是重塑了以石头城为中心的“新神都”的神都第一权臣,蒋州刺史虞大江。
虞大江一脸亲和地让高振等一众人快快起身,他的脸上毫无倨傲,反是对着宇文成龙轻轻躬身行了一礼道:“宇文公子光临蒋州,我这蒋州刺史有失远迎,实在是不成体统,不如今日我便在府上设宴,为宇文公子接风。”
许为在一旁冷眼看着虞大江的一举一动,心中感到有些奇怪,怎么宇文成龙在蒋州,也就是整个神都范围内闲逛了这么多天,这虞大江都没有蹦出来,今日一到宇文成龙夺下《梵本三昧经之时倒这么“及时”出现了。
在陆敏悉心介绍后,宇文成龙也知道了虞大江的刺史身份,同样客气行了一礼后出言谢绝虞大江道:“虞大人太客气了,只是我尚有家族急事在身,一会便要动身回大兴城,此番我先谢过刺史,若大人有机会来大兴城公干,我必大宴招待。”
宇文成龙言下之意已明,只要虞大江现在不整什么幺蛾子,那么今后便可以成为宇文家的朋友,只要对宇文家的人好,宇文家自然也不会亏待他。
“既然宇文公子这么说,那我便也不多阻拦了。”虞大江抚了抚细长的胡须尾端道,“只是我听说宇文公子似乎和高老板出了些口角。”
说着虞大江又环视了四周一圈,看到受伤的武士以及散落一地的名贵藏品,眉头不由地皱起道,“看来不止是口角啊,怎么还动上手了呢?”
宇文成龙不知道虞大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连忙摆手打哈哈道:“虞大人见笑了,只是小冲突罢了,现在我已经与高老板握手言和,之前那些也就算不得什么大事了。”
说着宇文成龙便走向高振,提起他的手笑道,“高老板你说是不是?”
高振冷笑两声,一把甩开了宇文成龙的手,面朝着虞大江,嘴里说的全是有关宇文成龙的话,“宇文公子抢我经书,纵容手下伤我的人,还狠狠给了我这么几拳,唯独没有跟我握手言和!”
“高老板是执意要与我作对到底了?”宇文成龙面色僵了下来,重新握住高振的手,加大了力道,“何不就此打住?我宇文家自当既往不咎。”
“宇文公子高义,但可莫忘了,你我也是各为其主。”高振一把推开宇文成龙,向虞大江跪下,腰背却挺得笔直道,“禀告大人,宇文成龙自恃其门阀之势,强买强卖便要抢了王留老板手上的《梵本三昧经,我知那经书不止能卖到三万贯,特此提议去我金禧楼拍卖竞价,可那宇文成龙不仅不肯还将好心的我打伤,更威逼可怜的王留要低价夺得他的经书。”
“这…朗朗乾坤下还能有这等事?”虞大江先是惊讶,忽又面露怒容指着高振道,“高老板,我知你最会强词夺理,可宇文家乃是大兴公最为器重的家族之一,怎么会做如此不讲道理之事?!”
宇文成龙见虞大江神色刚直,连忙在旁边说道:“虞大人乃是明理之人,还请虞大人明鉴,分明是我已经与王留谈好了价格,那高振过来抢书纠缠不清,我们这才起了冲突。”
“宇文公子放心,你是宇文家的贵胄,我定会还你一个公道。”说罢虞大江命身旁的马快出质库叫进来了一个穿着藏蓝色官服的青年人,他给众人介绍道:“此人乃是蒋州府司法参军徐佑,专司全州疑难重案,小小纠纷到他之手定然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