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侍医若读百家之言,可有心头所爱?”
果然,面对读过书的人,扶苏不知不觉便想与其互相交换想法,交流一番。
听到这里,方衍心中一愣,但思考之后,他先反问:
“公子可知诸子百家从何而来?”
扶苏沉吟道:“此番事因,扶苏倒不曾了解,方侍医可否为我解惑?”
马车滚滚向前。
方衍说:“春秋当时,礼乐崩坏,诸国僭越、征讨之势不息,才是百家的由来之始。”
扶苏道:“此言有理,当年孔子之所以要推行周礼,便是要恢复往昔的秩序,并以仁礼劝慰天下。”
说起儒学,扶苏来了兴致。
方衍道:“若大秦可以实施文治,公子当如何?”
谈及此事,扶苏紧了紧拳头,似乎是想起了李斯与他说的,自己日后实行文治,必当否定父皇昔日以武功打下的帝国基石,这便是不孝。
方衍见状,赶紧说:“公子可是想起了李斯的蛊惑之言?公子不若想想,当初陛下为何要为您寻淳于越博士做老师呢?”
此言一出,扶苏立马浑身一愣。
他心中思索万千,到嘴边,便成了一句:“是啊,父皇明明不喜儒学,为何在我幼时要为我寻来淳于越博士?”
方衍说道:“公子不必如此多想,陛下自然有自己的考量。小臣只是做出一番假设而已。”
扶苏深吸一口气,还是继续与方衍论说:
“若大秦实行文治,扶苏必然要先使得大秦子民休养生息,轻徭薄赋,减轻刑罚最好。”
“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公子大仁,是大秦之福。然,公子所想,却难得推行。”
扶苏抬眉问道:
“方侍医言之为何?”
方衍说:“大秦七十万囚徒,其中一半人无地可耕,若放其归家,公子可有千万亩良田于这数十万囚徒分配?公子若要轻徭薄赋,长此以往,大秦百官俸禄、百万士卒粮饷该如何发放?
至于公子所提减轻刑罚,小臣认为秦法无缺,但其惩戒方式应该予以适度改良。”
果然,方衍的回答,让扶苏立马哑口无言。
大秦如今的情况,以方衍的眼光来看,相当于已经是癌症晚期。
可以说,从嬴政天下一统的第一天,大秦帝国身上的癌细胞便已经开始疯狂滋生了。
对于在后世看来的车同轨、书同文、统一度量衡这种千秋伟业,在这个时代的其余六国之人看来,个个都是弊政与的毒药。
先是书同文,直接废除六国的文字,这一下,其余六国的文化人都要重学,直接就是将六国的文化人都得罪了。
再是统一度量衡,六国百姓传承了上百年的度量规则,被迫换成了不顺手的秦国的,这下又把六国百姓也都得罪了。
最后加上原本的七国七相,变成了一国一相,社会之中,大量的士人施展不开拳脚,只要六国余孽运作得当,六国百姓能对秦国有好感就怪了!
可以说,现在大秦之所以能够安然运作,完全就是靠的它那严峻的刑罚,包括嬴政的威信才治得住的。
半晌后,扶苏将方衍的话来回回味,问道:“方侍医所言,句句在理,扶苏受教了。”
方衍道:“义父曾说过,病患言身上之疾,医者才能对症下药,其中不论治病之法如何,病患能够康复便是成功。
小臣窃以为,治国也便如同治病一般,对症下药即可。公子认为大秦身上可有患病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