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给司雨签的那家模特公司施压,并不算段茹兰一个人的主意。 段茹兰在司雨这边碰了钉子,回到家关起门就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她从以前那桩倒霉婚姻中解脱出来后,二十年来过得顺风顺水,纪家是江城商界的地头蛇,生意做得很大,她堂堂纪家的正牌夫人,去哪里不是前呼后拥,别人都得看她脸色,从来没受过这样的气! 而且让她受气的,还是一直讨厌的病秧子女儿!段茹兰自觉被落了面子,恼火得不行:周司雨算个什么东西,还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居然敢这么跟自己亲妈叫板,果然是没教养更没福气的赔钱货! 此刻段茹兰完全想不起来,当初是她先抛家弃女,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她还庆幸地想着,幸好自己当时果断,没有被绑在周司雨那一家子上,否则现在她可能就被蹉跎成鱼目珠子了,哪里有当阔太太来得逍遥自在。 这么一想,段茹兰气就顺了点,她没有管刚刚发泄时顺手砸坏的青花瓷杯子,施施然坐下开始补妆。正好这时,纪文翰听到动静,从楼上的书房走下来,望了眼一地狼藉,皱了皱眉,看向妻子,问:“你发什么疯,我刚在谈生意呢。” “文翰——”段茹兰看见丈夫,眼睛一亮。对呀,周司雨敢甩她脸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如此,她也不必客气了,想要让周司雨在江城待不下去,方法多得是。 “文翰,你也不管管你儿子,看看阿临都在外面结交了什么人!你知不知道,他现在追在一个小模特身后到处跑,那女的没出身没名气,可不就是靠着一张脸迷惑他?阿临太年轻,他是什么身份,怎么能跟这种女人来往?”段茹兰半真半假地埋怨道,“我就说娱乐圈里头乱,你偏不听,还让他进去,当时要是管住他了,指不定他现在都能在公司帮上忙了。” 纪文翰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一听段茹兰说完,便不以为意道:“年轻人嘛,冲动不懂事,玩玩可以,只要别放到明面上来就行。” 听丈夫这么说,段茹兰不由咬住下唇。是啊,他们家便是如此,老公在外面养了一堆情人,但从来不会带回来惹她心烦,而她呢,好好当她的正室夫人,不管不问,享受荣华富贵,反正当初就是冲着豪门嫁进来的,段茹兰并没指望有多少真情,而且纪文翰身体有问题,这辈子也只得纪临一个继承人,往后纪家不都全是她的? 可惜她这个儿子也是叛逆,上流社会的潜规则说了多少次,就是不入耳,进了娱乐圈后更是独自搬了出去,大半年的也不回一次家,段茹兰就不明白了,纪文翰怎么就不着急呢? 纪文翰显然明白段茹兰在纠结什么,说道:“阿临的性子我知道,越是不让他做什么,他就越使劲,与其强迫他听我的话,让他跟家里闹矛盾,不如先顺着他,反正他迟早也得回来。” 顿了顿,纪文翰意味深长地补充:“就算阿临不愿意,我也有办法让他乖乖低头。至于你说那个小模特,如果实在不放心,那就想点法子让她知难而退,她签的是哪家公司?” 段茹兰立刻会意。 纪家的人脉在江城很吃得开,没兜几个圈子,段茹兰就顺利找到了那家模特公司的老板,明里暗里让人想办法搞掉周司雨。 那小老板怎么敢得罪这位纪夫人,立马点头哈腰地说好,回头翻出司雨的合同一看,好嘛,这女孩签的还是最低那级的霸王条款,公司随便找个由头解约,司雨非但不能说半个不字,还得赔偿损失。 就这样,当模特公司的电话打给司雨时,她得到的只有一句被解约的口头通知,以及两千万的债务。 两千万,她哪里来这么多钱?司雨惊呆了,她赶紧找出原身签署过的那份合同,仔细看了一遍,顿时无语了。 这还真是一份坑死人不偿命的合同,原身当时可能被猪油蒙了眼,压根没了解清楚就急哄哄地签下了。 司雨不是很懂这些弯弯绕绕,想了想,打了电话去问于玲。自从碰巧救下蓓蓓后,于玲对她的态度可谓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有空就提着东西上门走动,甚至还委婉地提过要给司雨介绍新的拍摄工作,但司雨志不在此,都给推拒掉了。 电话里,于玲一听说两千万的事,也是一惊:“两千万?这不可能吧,他们无缘无故为什么要说你违约?” 于玲到底是在娱乐圈混了多年,她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安抚了司雨两句后,赶紧找熟人打听具体怎么回事,这下总算摸到点门道了。 “司雨,我问过朋友了,虽然他不肯明说,但那意思是你得罪人了。”于玲心下奇怪,司雨身体不好,一直窝在家里养病,除了之前拍摄封面照,都没接过其他工作,她怎么就得罪人了?于玲道,“你仔细想想,如果真有人要整你,你也好有个底。” 娱乐圈不比别的地方,最是讲人脉讲资源,于玲的朋友不肯将背后的授意者说出来,那可能这个人地位很高,放在江城没人得罪得起。 于玲是真心实意担心司雨,焦急地追问:“你快想想!” 司雨有点无奈:“玲姐,我着急也没用。”话虽如此,但司雨已经隐隐猜到是谁要整她了,除了被她气走的亲妈段茹兰,谁会闲得没事? “这样不行……司雨,《风尚》新一期的杂志马上就要上市了,你是封面模特,只要反响好,这一次你可能就会一炮而红!但现在出了这种事,要是不解决掉,那你……”于玲思来想去,觉得这不是办法,咬牙道,“你等着,我去给你找个靠谱的律师,另外如果整你那人是想让你在圈子里待不下去,那么就必须找到更大的靠山来保你。” 司雨问:“你是说……环艺?”她苦笑着摇摇头,“玲姐,人家怎么会看上我?我就是个不入流的小模特,而且签下我就等于要替我付那两千万违约金,哪个冤大头肯做赔钱卖卖?” “谁说你不入流?”于玲突然发问。 司雨愣了愣,不太明白她在说什么。 于玲道:“之前那个试镜机会你错过了,可是还有新一期的《风尚I》啊!我告诉你,成品出乎你的意料,我敢以我这么多年的经验保证,你绝对会红,就连张超老师这种从来不参与后续宣传的大神都发话了,说把你推荐给了摄影圈的同门,你知道这有多难得吗!” 说实话,司雨对那一次的拍摄没啥信心,甚至还有点虚,于玲这样说,她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玲姐,你说真的?” 于玲神秘兮兮地道:“今天风尚的官博会放出预告,选用的就是你其中一张照片,本来啊,是商量好了要用纪临的,毕竟他粉多,不过纪临特地打过招呼,提出用你来做主打宣传。说起来,纪临这小子倒是挺照顾你的,要不是你俩没交集,我还以为他对你有意思呢。” 司雨心虚地试图转移话题:“嗯,他人是挺好的……可能就是想提携一下新人吧,没别的意思。” 这傻小子每次都来这招!偷偷摸摸做好事不留名,是怕她知道后会不高兴吗?要么你就做得再隐秘一些,于玲都快把纪临老底都抖出来了。 司雨哭笑不得,她又想起段茹兰做的事,一时之间五味陈杂,纪临那傻乎乎的样子,居然摊上这么个亲妈,她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于玲不知道司雨的想法飘远了,继续道:“那家公司的事先别急,只要环艺肯签你,这都不是事,我就不信还有人敢在陆家眼皮子底下动你!对了,环艺明天会公开收购几家娱乐公司的事,同时举办一个晚宴欢迎新加入的艺人,到时候环艺新上任的总裁也会到场,司雨,你跟我一块去,看有没有机会跟环艺那边搭上线。” 说着,于玲压低声音:“新总裁是陆家的人,从容城本家那边过来的,估计地位不低,听说挺年轻的,你好好把握机会。” 司雨应了声,但总觉得于玲话里有话,琢磨了会突然想到,于玲这是让她试试用美人计吗?算了吧,就她这副病恹恹的模样,应该没人看得上吧? 这边司雨自信满满,殊不知自己的资料已经在环艺新总裁陆星洲的手中过了好几个来回了。 陆家的消息网隐秘却庞大,几乎在同时,陆星洲就得知了司雨被公司反坑一把的事情。 “那就让人把她签进环艺!”陆星洲大手一挥,“就当养着个闲人,反正我也不指望她能挣钱,放在那儿就好,五爷那边也可以交差了。” 他可是把司雨给安排妥当了啊,这样一来人情也还了,不然以那小模特的资历,压根不可能得到环艺的青睐,陆星洲摇摇头想,这次那个叫周司雨的姑娘可是被天上掉的馅饼给砸到了。 “这是在说我么?”就在陆星洲心想着总算把这件事解决掉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陆星洲猛地抬头,只见陆五爷就站在门口,身穿一贯的梨白色唐装,手中捻着一串佛珠,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陆星洲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五、五爷?!” 他望了望恭敬地站在陆五爷身后的秘书,那秘书惶恐地冲他摇摇头,示意自己根本没胆子拦住这位佛爷,陆星洲见状,平时那股混赖气势立刻收敛得一干二净,迎上去问:“五爷,您怎么来了?” 陆五爷长身玉立,那身唐装穿在他身上,衬得他宛如从古画中走出来一般,眉目漂亮得令人心中发紧,可他明明只是站在那儿笑,浑身的气场却压得陆星洲有点喘不过气。 “我正好去江城郊外的香积寺看望故人,顺路来看一看。”陆五爷慢慢地转着手中的佛珠,这是他习惯性的动作,尤其是在思考时,转珠子的速度会变得很慢,一如他说话时的语气,总是不知不觉带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作为陆家嫡系,香积寺这个地方,陆星洲是听说过的。传闻这位陆五爷命格凶煞,幼时生过一场大病,这之后他的父母就在高人指点下将他送进香积寺修行,一住就是好几年,父母去世之后才被陆家人从寺庙里接回来,这是因为佛门清净,能压制住陆五爷身上的煞气,所以陆五爷随身都会带着一串佛珠,据说那串佛珠的用料亦极其珍贵。 陆五爷说的那位故人,恐怕就是他小时候在寺庙修行时结识的和尚吧? 陆星洲一愣,马上接道:“五爷,您来得刚好,环艺明晚有个宴会,旗下所有艺人都会到场,您若是得空,不妨来看看?” 其实这话也只是陆星洲随口一提,这位陆五爷喜静,而且不近女色,禁欲克制到了极点,别人想请他出山他都懒得去,哪里看得上这种明星扎堆的喧嚣聚会? 可出乎意料的是,陆五爷竟答应了下来:“好。” “我把手头上的工作分一分,这就陪您……什么?”陆星洲猛地反应过来,不受控制地提高音量,在陆五爷淡淡一瞥过来时,才勉强压下面上的诧异,小心翼翼地问,“您对这个……感兴趣?” 陆星洲不敢问陆五爷是不是对某个小明星感兴趣,这话要说出来,五爷非得把他脑袋拧下来。 谁知陆五爷并未生气,他垂着眸,转着佛珠的手不自觉加快了速度,道:“香积寺的故人方才为我算了一卦。” 他瞥了陆星洲一眼,神色辨不出喜怒:“算的是姻缘卦,红鸾星动。我倒想验证一下,是不是我这位故人手艺生疏了,才算出这么一卦。” 陆五爷语气十分和善,陆星洲听着却打了个寒颤,整个人都呆了。 姻缘?——不是他幻听了吧,这世上要真有谁能收服得了这个大煞神,他陆星洲宁愿直播吃键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