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渎职?”
岑士诚面色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你且详细说来。”
“是……”
常泽开始细细讲述。
时间回到三十七年前。
常泽出生的地方叫常家沟,地处大庆边陲的常晋府。
可惜,他生错了时候。
在他生命中长达二十多年的时间里,包括常晋府在内的南边六府,一直都处在大虞的掌控之中。
从人心上讲,他是庆人,身上流淌着的是中州血脉。
可从法理上讲,他是虞人,因为他出生的时候,常晋府是大虞的疆土。
“当时,大虞的律法里有这么一条。”
常泽回忆起当年,眼神有些空洞和酸楚,“庆人天生就要比虞人低一等。”
“凡庆人见到虞人,必须行三跪九叩之理,哪怕那个虞人是娼妓。”
“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在当时,我们那儿的很多庆人都已经习惯了。”
“甚至他们相信了虞人就是要比庆人更高一等,自己就是要低贱一些。”
“而大虞的朝廷,对这六府之地各种苛捐重税,更是让很多庆人宁可卖身为奴为娼,也不愿意去做别的营生。”
随着常泽的讲述,现场慢慢变得安静了下来。
他们只知道,南边有六府之地是很多年前就被南州夺去了的,只在永泰帝登基之后,才收回了其中的三府。
但没人告诉他们,那些跟他们留着同样中州血统的同胞们,过得是这种人下之人的生活。
“呵呵,父亲生平最大的愿望,就是攒够钱,给我买一个虞人的身份。”
常泽的眼中泛出泪花,“因为那样,我就不用像他那样,过着饥一餐饱一餐的日子,即便再冷再累,也要跪下来给别人磕头。”
“后来,他做到了。”
“在我十岁那年,他拼着一条腿一条胳膊,拦住了一匹发疯的骏马,救下一名贵公子,被赏赐了很多银钱。”
“然而,当他去衙门替我更改户籍的时候,却被两个衙役以磕头姿势不够尊敬为由,当街活活打死。”
“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少了一条腿跟一条胳膊,磕头哪能那么自然?”
“他们分明就是蓄谋已久的谋财害命!”
说到这里,常泽抹了把眼睛,笑了起来,“所以,我趁那两个衙役喝醉酒,割下了他们的脑袋,连夜逃亡。”
“可能是上天保佑。”
“那看不到尽头的大山,真的给我翻过来了。”
“我回到了大庆,回到了我本该属于的国家。”
虽然常泽没有细说他的逃亡经历,但任何人只要稍微一想,都能猜到那是九死一生过来的。
十岁啊。
十岁的时候他们在做什么?
一时间人心恻然。
“再后来,我就去报名参军了。”
常泽继续道,“我想当将军,我想收回被那六府之地。”
愿望是美好的,可惜现实并没有那么容易。
永泰帝登基后,虽然任命徐辉等人组建了天雄军,成功的收回了三府之地。
当时的常泽虽然在卫所军里爬到了不低的位置,无奈跟天雄军并没有什么关系。
他心心念念的收复之战,自己并未能参与进去。
然而没过多久,又一次看似上天的垂怜降下。
永泰帝将徐辉调去了都指挥使司,新的天雄军统帅落到了常泽的头上。
“在刚接到调令的时候,我就发下了收回三府的毒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