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颜俊笑而不语,弯腰捡起了槐树下的药典,转身朝渭水边走去。
在古代,寒食节是个大节,沿袭远古改火旧习,一般在清明节前一两天,禁烟火,只吃冷食。
至唐代,寒食清明合并,三至五日为假,各年不统一。
今年的寒食节放五天假,今天是第一天,渭水边就已经热闹非凡。
渭水银河清,横天流不息,水边楼台与画舫相映,杂戏沿河巡演。
男子多踢蹴鞠,打马球,垂钓,斗鸡,拔河,看傩戏,随之群舞。
女子多游船,荡秋千,放纸鸢,或是流连卖点心、饰物的摊贩前。
人群中还有为数不少的胡人,各种波斯人,甚至还有昆仑奴……
最引人注目的,要属空中乘纸鸢做杂戏动作的修行者,像是航展上的飞行表演,引得男女老少阵阵喝彩。
仙武大唐的娱乐项目,比陈颜俊想象中的要更为精彩,种类繁多。
陈颜俊来到水边,负手而立,于河风中长吸一口清气。
尽目远眺,远处依稀可见苍黑的城墙,天青色护城大阵遥挂长空,正保护着这座恢弘的巨城。
江渺快步跟过来,他不放心精神刚受刺激的陈颜俊一个人在河边乱走。
“没想到你还有这等闲情雅致。”
陈颜俊笑着摇了摇头,盯着澹澹渭水,目光悠远:
“在生死关口走一遭,人总会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江渺愈发感觉不对劲。
“你看到什么了?”
陈颜俊扭头看向了旧城的上空。
原长安城中央,千丈高空,悬浮了一座云雾笼罩的宫殿。
正是先帝李隆基求仙之地——
天元宫。
据说,先帝今仍与贵妃居住其间,已成仙身,不再管人间俗事了。
当然,这只是个传说,这些年谁也没见过先帝露面,早年天元宫甚至是有柱子的。
天元宫乃仙武大唐的圣地。
天气晴朗时,长安城任何地方都能看到云中宫殿,朝奉以得圣福。
“我看到,我快要成仙了。”
陈颜俊如是道。
江渺摇了摇头,感觉这厮没救了。
“是啊,崔家或杜家的女人会让你成仙的,欲仙欲死。”
“不,我会靠自己的努力。”
陈颜俊忽然扭头看向江渺。
“正如你一般,无所凭依。”
江渺眼角微抽,感觉这小子骂人不带脏字,言语突然凌厉了起来。
“难得你看的起我,可惜这也要看天赋的,求而不得,不如及时行乐。”
陈颜俊笑了笑。
这句话是在讽刺他天赋有限,难以入品,求不得杜秋濯这般女子。
仙武大唐,民风彪悍而开放,双修之道也是一种重要的修行方式。
而天赋卓绝的女子尤为稀少,在哪都是抢手货。
杜秋濯天赋、身貌俱佳,引无数王公贵族竞相追求,却又被她悉数拒之,很多人便归咎于陈颜俊的存在。
这次陈颜俊中毒,很可能与这件事脱不开干系。
江渺的话看似讽刺,实则暗中提醒他要与杜秋濯保持距离,之前还总以父女之名调侃他,免得引来杀身之祸。
陈颜俊也不置气,下定决心道:
“这次回去,我决定加倍修行,希望年内能以入赘方式与崔夫人成婚,到时候你可要来喝喜酒。”
江渺一听,忽然大笑起来。
“果然还是你!”
二人正说间,只听云中一声悠然枭鸣。
一头雪白的巨枭收翅俯冲落下,带起磅礴兽风,引渭水起了风波。
风去后,一个风姿俏美的白衣女学生,出现在二人面前。
正是崔夫人的女儿,也是原身求而不得的女子,杜秋濯。
只见她穿一身紧俏的白衣学服,胸口刻了些驭兽符文与百灵图案。
眉目清丽如画,与崔夫人相似。
但与丰韵无双的母亲不同,杜秋濯身形清瘦高挑,更偏向于道家修士,仙气有余,却丝毫不见盛唐风貌。
据说,她的身形气质随她小姨,镇狱司十二不良帅之一的慕容夜。
乃是大唐四大奇女子之一。
对陈颜俊的原主来说,那是另一个层次的世界。
眼下,杜秋濯在陈颜俊身上扫了一眼,确定他安然无恙,稍松了口气,一脸冷漠的说:
“你这不是好好的吗?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少女的声音略显清冷,又带着一丝软糯的沙哑,听起来格外挠耳。
陈颜俊笑道:
“吃了株野蘑菇中毒了,多亏江兄与房助教相助,已无大碍。”
江渺也跟道:
“这是真的,我作证。”
杜秋濯清眉微蹙。
她一向不喜弱不禁风、体弱多病的陈颜俊,却也知道他不是傻子。
学医之人怎么可能乱吃野蘑菇?
很可能有人想趁踏青害他。
可今天,陈颜俊却又一改过去嘘寒问暖、又爱装可怜的温顺形象。
身姿体态中气十足,言谈举止间也似乎变得自信了许多。
杜秋濯感觉事有蹊跷,四下环顾片刻,忽然紧皱起眉头。
“你们听得婴孩叫声了吗?”
陈颜俊扎耳听了会,并未听见婴孩落水之类的声音,随口调侃道:
“你今天也吃毒蘑菇了?”
杜秋濯蓦的一怔,差点没反应过来。
半晌后,才板着冷俏的小脸,以一种她娘训她兄长的语气道:
“陈颜俊,与我回家!”
陈颜俊点了点头。
“嗯。”
正在这时——
砰!
渡口边,突然炸开一道斜冲向岸边的巨浪。
人群惊愕尖叫,乱作一团。
一头如雕似豹的凶恶飞兽,趁乱飞出浪头。
长喙如剑,叼着碎玉石,如婴儿啼哭,一跃扑向杜秋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