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陆子策两条短信都已阅不回，等许宁出来接着就往画展去，结果邵青云跟着也出来，说这么久没见，要请侄女吃饭。　　陆子策也没管自己在不在“请”的范畴里，抱着见家长的心情强行跟了上去。许宁本来以为邵青云会发火，结果竟没说什么，她开了自己的车，叫陆子策跟着。　　去停车场的路上许宁就拼命跟陆子策使眼色，拉他衣角小声道：“你干嘛呢，你跟着干嘛呀？”　　“我跟着吃饭啊，不是你姨叫的嘛。”陆子策坦然又无辜。　　许宁不想跟他啰嗦，气的要走，最后被陆子策拉回来上了他的车。　　许宁上车之后就有些闷闷，陆子策斟酌着语气，还没开口许宁自己就说了，“本来这次回b城想带我男朋友给姨看的。”　　陆子策心里梗了一口老血，面上便悻悻道：“那可真是不巧了。”　　“但是我姨看你还挺顺眼的，”许宁说，“她没对你挑三拣四……”　　“她直接忽略了我。”陆子策补充。　　“这就很好了，”许宁像是想到什么，打了个寒战，“我妹带男朋友回去的时候那可……”接着又口气欢快了些，“不过你也不是我男朋友就是了。”　　陆子策一脚刹车稳稳停在红灯前，强行转话题，“你见你姨怎么就拎点水果，我还是以为你临时起意过来的。”　　“哦那个啊，”许宁拨了拨衣角，沉默了一会儿，“以前有学生带了很贵的保养品来，本来都拒绝掉了，后来不知道怎么搞的被人举报了，我姨以后就不收水果以外的东西了，果篮都不收。”　　陆子策觉得自己好像又选错了话题。　　　　邵青云选的餐厅离学校还挺远，开出去半个多小时才到，看着是私人会所一类，装修精致且环境安静，许宁大约是来过，进门之后轻车熟路。　　陆子策环视了一圈，卡座都用小帘子隔开，私密性很好。b市非省会，生活成本不高，但看邵青云的穿着十分奢侈，请客一出手又是这样的会所，许宁对此十分熟悉，就说明她也并非第一次来。吃一顿大约没多少钱，但这样的会所入会的年费却是不得了的数目。　　邵青云在不远处招手，许宁看着沉稳不做声，心里还是挺开心。　　陆子策看她面色无忧无虑的样子心里就跟着放松了些，也不太多想邵青云的开销，手机突然响了，他跟许宁说了声，就去一边接电话了。　　许宁刚刚坐下来就觉得邵青云面色严肃不少，她父母过世很早，邵青云又于情感上颇为冷漠，虽然关心许宁，却并不体现在日常琐事上唠叨。说起来，姨侄二人都是相似的冷淡性子，平时不联系，见了面还颇为淡淡，但一腔真心却是赤忱。　　邵青云先点了餐，也没问忌口，全凭自己做主。等抿了一口茶后才问，“跟你来的年轻人，你们在交往吗？”　　“啊没有。”许宁着急否认，又觉得自己态度过分积极，缓了缓语气，“本来该是我男朋友接我来，我男朋友也跟您提过几次，交往很久了。不过他临时有事，陆子策又来b市出差，我俩就搭了伴。”　　邵青云给自己添了些茶水，也就没接着往下问，话题拐到稍后的画展上，许宁本想再为陆子策辩白几句，但究竟要辩白解释些什么，她自己也没想好，是该解释自己男朋友只是有事，并不是不重是自己，还是说说陆家太子爷是什么身份的人，和她同框出现是多么天大的误会。　　但话总是多说多错，许宁只好顺着邵青云不咸不淡聊些别的。　　陆子策不久就回来，等菜陆续上来也就开席。本来只是三个人的小聚，只是多了个长辈在，先前又被问了陆子策的“身份”问题，许宁唯恐陆子策做出什么冒失的事情来，吃的都惴惴。结果上菜以后，陆子策倒是十分坦然，没倒水也没夹菜——没做幺蛾子。　　饭桌上气氛实在沉默，许宁没话找话地和邵青云聊了几句，然后被邵青云催着去看最后一道汤怎么还没好。许宁私心觉得这二位坐在一起有些不利，却看他们都是四平八稳的冷淡，无话可说的样子，也就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陆子策等着许宁脚步渐远，才放下了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嘴角，淡淡道：“您支走许宁是有什么要单独和我说吗？”他餐桌礼仪极为规范，看着就出身不凡。　　邵青云笑得很坦然，“我只是觉得很奇怪，如果许宁不喜欢你，她绝不会给你机会陪她出来；但她又实在没有喜欢你的表现，我做小姨的，实在不能不关心，也不知道陆先生能不能解释一下。”　　看来她也不知道许宁的病，陆子策面上却不动声色。　　邵青云单手支着下巴，她保养的很好，做出这样的动作便显出些少女模样的天真来，“但是我原先就见过你，宁宁念大学的时候，那个男生就是你吧？”　　陆子策一瞬间并没记得自己有在哪里见过邵青云的场合，但时间上来说，他认识许宁确实是在她本科的时候。　　“宁宁和我联系不多，但不代表我们家的女孩子就能叫人随便欺负了去。”　　陆子策直视了对方，冷冷淡淡道：“既然她和您联系不多，说明您对她也并不够了解。”　　邵青云嘴角弧度不变，“许宁话里话外都是护着她男朋友，陆先生这样身份的人还巴巴的守在她身边，是个什么心思？”　　“就这么回事儿，我喜欢她，不求回报，不在乎回应，她要是觉得我打扰她生活，我退后几步该喜欢还是喜欢，她缺点什么我自愿补上。”陆子策说：“倒是您，我敬您长辈，但许宁身边从来没人照顾，如今身边有了我，您这么跳出来说一通威胁不威胁的话有什么意思。”　　邵青云白了脸色。　　陆子策眸色一暗，沉声道：“我的人，该是我护着。”　　　　许宁回来的时候觉得邵青云有些不高兴，结了帐就匆匆出去，看也没看陆子策一眼。许宁深知自个儿这个姨是阴晴难测的人。跟着陆子策上车的时候才偷偷问：“你是不是惹我姨妈不乐意了？”　　陆子策否认的极快：“没啊，我待人接物一向非常有礼貌。”　　许宁眯了眼睛，“你肯定是讲了什么，你说我什么了？”　　陆子策没回话，伸手过去帮许宁把安全带系上，他极其有“礼貌”的没碰到许宁，但微微呼出的热气还是熏得许宁耳朵一红，而后又道：“你看，很有礼貌吧！”　　许宁懒得理他。　　邵青云带路直接去了画展。陆子策对许宁这个姨妈有些疑虑，本想再试探着逗许宁说几句，没想到车上舒服，没一会她就歪在一边睡熟了。　　等红灯的时候，陆子策从后排拿了个靠垫给许宁垫着睡。前面邵青云的车子拐进会展中心时，许宁睡得正香甜，陆子策不忍心叫醒她，就开车绕着会展中心兜了几圈。　　车里冷气刷刷，还能听到许宁均匀的呼吸，陆子策只觉得心里十分平静。他囤于日常琐事，钱权纷争，少有宁静的日子，但呆在许宁身边却总觉得安定，仿佛自己过往辛劳，满身疮痍，有她一个目光就能痊愈。　　关于许宁这个姨妈，大约还有一些隐情。　　停在一个红灯前面的时候，许宁才悠悠转醒，她睡眼惺忪，眼神里尽是茫然不知所措的呆萌样子，揉了揉眼睛才问，“怎么还没到？”　　“快了，我刚刚跟丢你姨妈，就绕了点路。”　　许宁瞄了一眼时间，“你迷路迷了一个多小时？”　　陆子策目不斜视，“是吗，我没注意哎。”　　　　因为这一个多小时，进展览的时候已经找不到邵青云了。　　许宁打电话过去，那边估计是调成了静音，一直没有人接。　　整个画展分多个区，大约是按照画种和时代区分。说是画展，更接近于拍卖会的前奏。部分作品是明码标价的，有兴趣的客人现在就可以找工作人员预留，还有一些作品则会在稍后的拍卖会上公开竞买的。逛了一圈还真的碰到熟人，拍卖方见到陆子策瞬间简直眼放精光，意外之喜，不知道这位神仙来此地要渡个什么因缘。许宁就趁着陆子策被挡住的时候，绕了个圈溜走，她还是更喜欢一个人逛展子，跟了个陆子策被问东问西实在奇怪的很。　　况且许宁也有想一个人呆着的地方。　　当代区门可罗雀，许宁一副一副画走过去，最终停步在某副画前。　　——《冬天》，许静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