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吴帆以为陈应月没听见,又补充一遍:“当年陆亦修救猫的时候,我也在场。” “那你当年为什么不站出来?”陈应月侧过身,语气有些变味:“如果你当时站出来了,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陈应月的声音越来越低,她想,如果当年吴帆愿意站出来,或许班主任的想法会动摇,陆亦修也不用硬着头皮吃下所有人的指责,还要装作若无其事。那样,她也不会愧疚心作祟,处处关心他,也不会再与他产生后头那么多的交集。她时常在想,或许自己跟陆亦修做个毕业各奔东西的老同学,也比现在这样的情况好,至少多年后重逢还能平静地以老同学称呼。 吴帆低头笑了:“你知道的,那时候陆亦修的坏名气实在是太响,没有人会相信一个作恶多端的学生为了救猫才去打人。更何况即使我做了出头羊,证明他的清白,换来的也只会是老师的质疑。不过我没想到的是,你居然会站出来……” 陈应月沉默不答。 吴帆跨前一步,站定在她跟前:“你向来不好事,但却愿意为了真相不顾一切地站出来。从那时候起,我就偷偷喜欢上了那么勇敢的你。大概也是因为我没有的那份勇气,你却那么勇敢。” 鼓起勇气,吴帆牵起了陈应月的手。 “应月,我能叫你应月吗?” 陈应月还处于遥远的回忆中,当她发觉吴帆已经牵起她的手的时候,下意识地就要缩回去。然而,还没等她动作实施,“啪”地一声,有人重重拍了吴帆的手背一记,吴帆吃痛,立刻手回了手。 “有话说话,动手动脚干什么。”陆亦修站定在两人中间,语气不善。 此刻,三人风中对立,场面有些尴尬。 “我和陈班长有话要说,能麻烦你让一下吗?”吴帆说。 “凭什么让,我跟陈应月也有话要说。”陆亦修不让。 “陆亦修,你是不是故意的?!”吴帆被逼急了,眼睛都瞪大了:“当年她那么勇敢地站出来为你声援,你呢?处处跟她作对,害得她错失高考,险些毁容,现在她额头……” 风一吹,陈应月额头上那道疤就露出了马脚,她赶忙撩了撩头发,制止道:“好了,吴帆你别说了。” 吴帆不罢休,对着陆亦修说:“你看不惯他,总也不能耽误她找幸福。” 陆亦修禁不起激将法,猛地一把拽下口罩:“你的意思是你就是她的幸福了?” 他深邃的眼眸里酝酿着怒火,陈应月立刻察觉了出来,习惯性地踮起脚尖,替他把口罩带上。但他却根本不理会,躲闪着不肯带上。 两人因一只口罩开始纠缠,显然忘记了一旁的吴帆。 陈应月急了:“陆亦修,这是在外面,赶紧戴上。” “我陆亦修又没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凭什么要戴。” “待会就有人认出你来了,你别闹。” 陈应月说完这句“别闹”,忽然觉得自己口气不对,她瞧了一眼吴帆的表情,果然吴帆像是发现了什么,表情有些许微妙。 陆亦修还不愿意放过他,将陈应月揽在身后,跨前一步。 他本就比吴帆高了一个头,此刻两人对弈,陆亦修因身高已然胜出一筹。 “吴帆你难不成觉得她跟着你就能幸福?”陆亦修咄咄逼人:“就凭你身为一个男人,知道真相都没勇气站出来,你就配不上陈应月。” “够了!”陆亦修的话太尖锐,陈应月怕伤到吴帆,赶忙制止。 但陆亦修却仿佛没听见似的,反倒微微冷笑起来。 稀疏的灯光下,他转过身去,不动声色地去掉了陈应月盖在肩头的外套,又摘下自己厚重的围巾,亲自替她围上。等陈应月整张小脸埋在围巾里,快看不见了,他才打了个松松的结,浅笑着回过头,面向吴帆,把外套递回去:“西装外套只能挡挡风,陈应月从小就脖子怕冷,其他冻不着她。你这些都不知道,还说什么给她幸福。” “陆亦修!”陈应月不准他说下去。 他却偏偏牵起了她的手,带她一路往回走。 末了,还不忘留给吴帆一个可惜的微笑。 “对了吴帆,你大概不知道吧,我们打高中毕业那会儿就在一起了。时间也不长,也就八年而已。” “陆亦修!” 陈应月猛捶了一记陆亦修的背,陆亦修吃痛,赶紧讨饶。陈应月不解气,还在继续往他身上捶。 “陈应月你轻点轻点,过两天还有个游泳的戏要拍,要是弄出点淤青来,又得涂好几层粉。”陆亦修哀嚎。 闻言,陈应月的动作轻了不少,但闷闷地还是气。 陆亦修瞧她嘟着嘴的可爱模样,倒是与十六七岁那会儿如出一辙。他心里有点烫,瞧她的眼神也越发宠溺。 * 吴帆整个人都懵了,临散伙了,也没见他多说几句话。 蔺妮见吴帆不对劲,一个人撑起场子,安排同学们离开。等人都散得七七八八,最后只剩陈应月、陆亦修他们几个了。 陈应月还在因为吴帆的事情而生气,陆亦修怕对她关心过度露出马脚,只好悄悄立在她身侧,小声哄她。可陈应月偏是不听,任陆亦修怎么哄也都是冷着脸。 包厢里走出几个女同学,看见陆亦修还在门口,闹着说跟陆亦修顺路,要请陆亦修帮忙捎回去。 女人们的声音很尖,吸引了旁人的注意。 蔺妮怕陆亦修身份败露,就赶忙凑上去:“陆亦修还要去趟城东,跟你们不顺路,待会我送你们回去。” 蔺妮把钥匙扔给其中一个女同学之后,又绕到陈应月那边。 陆亦修原本还在偷偷跟陈应月讨饶,看见蔺妮过来,吓得一个机灵,挺直了背假装跟陈应月不认识。 “陆亦修!”蔺妮拿眼瞧了瞧陆亦修,又转过来看陈应月:“我原本是打算跟陈应月一起回家的,现在为了给你赶那些花花草草,只好跑一回古城区了。待会我走了,陈应月就交给你了,好好照顾她。” “嗯。”陆亦修点点头,眼光却不自觉地往陈应月那里瞥。 陈应月还赌气着,蔺妮不清楚情况,只以为她还在因包厢里那个吻而生气。她挽上陈应月的手臂,用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你跟陆亦修那档子事儿早该过去了,人心眼大点,想开点。你看人家陆亦修都道歉了不是……” “蔺妮,还走不走了?” “来了来了。” 蔺妮来不及多说几句,就被催着走了。 大概是怕两人待会打起来,她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给陆亦修和陈应月抛了个眼色。 * 陆亦修跟陈应月说了一路话,也没见她回应一句,始终冷着个脸。他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却又找不到让她解气的方法,只能干着急。 两人一同走到地下车库,上了车。 陆亦修绕到驾驶座开车的时候,恰好碰见了从楼道里走出来的蒋磊。 远远地,蒋磊就跟陆亦修打了个招呼。走近之后,当蒋磊瞥见副驾驶座上玩手机的陈应月后,笑意更深了。他递了跟烟给陆亦修:“兄弟,愁死了吧,来抽一根。” “不抽。”陆亦修推掉他递来的烟,往周边看了一圈后,又拉上了帽子。 蒋磊往副驾驶座瞄了一眼:“她在玩手机,看不见,来,抽一根没事儿。” 陆亦修刚想接,却又缩了回去:“算了。你也知道她这人,机灵得跟个狐狸似的,待会身上留了味道,她闻得出。” “你就说我抽的,烟熏的。” “待会亲她,她尝得出。”陆亦修低了低头。 蒋磊听完,笑得牙花子都出来了:“算你厉害。” “是真不敢抽。”陆亦修长长叹了口气,“刚惹她生气还没哄好,要是再惹一桩,估计要雪上加霜。” “那算了,我也不抽了。”蒋磊把烟收进烟盒里。 地下车库光线暗了,静悄悄的。两人靠着车门说话,倒像是高中时代深夜翻过围墙后,总要发表的那几句逃生感言。 “这么久了,还不准备公开呢?”蒋磊问。 “哪敢啊。”陆亦修将帽子往下压了压:“你也知道,陈应月那个倔脾气,她不答应,谁敢那么做。” “也是,陈班长什么都好,就是人太倔。” “是啊。”陆亦修有苦说不出:“前两年,可不就是因为我跟公司打了招呼,说要公布恋情,她气得三个月都没给我一个电话。” 蒋磊摇头叹气:“陆亦修,你就可劲儿宠着她吧。” “那也没办法,她不理我我就没辙了。” 蒋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还记得,当年高三一学长对她吹了个口哨,你就冲出美术教室,追着他打。陈应月来的时候,你还坐在他身上挥拳头,结果她一句‘陆亦修你再闹我就不理你了’,当场就把你吓孬了。陆亦修啊陆亦修,你说你到底是着了什么魔障呢?” “中毒了。” “没错,陈应月有毒,还是个剧毒。” 蒋磊笑得捂住了胸口:“话说回来,你刚才当众亲她可没把我吓死。幸好我机灵,及时反应了过来。” “谢了。”陆亦修拍了拍他的肩,与他相视一笑。 “客气。”蒋磊说,“你我都明白,陈应月那倔脾气,要是惹她不高兴,谁都没好果子吃。” “对了,我跟你说个事儿。” “什么。” “吴帆刚跟她表白了。” “哦。”蒋磊并不惊讶,“那小子的心思以前咱们俩不就知道了嘛,有什么好稀奇的。” “重点是……”陆亦修鬼鬼祟祟的,连被狗仔跟拍的时候,蒋磊也没见他这个样子。 陆亦修说:“为了激吴帆,我没忍住,把我跟她的事儿全倒出来了。” “她没在吧?!” “她也在。” “那你自求多福吧。” 蒋磊觉得陆亦修无可救药,明知枪就举在那儿,他却偏偏还往枪口上撞。 这用老祖宗的话来说,简直就是不知好歹。 蒋磊走了几步,却又折了回来。 “我有个想法。” “什么?” 蒋磊思考了好一会儿:“我总觉的陈班长心里有个结,这么多年不愿意公开你们的关系,肯定都是因为这个结。” “什么结。”陆亦修眼神微眯。 “旁观者清。”蒋磊说:“我觉得当年那场事故之后,肯定发生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而陈班长心里的结,估计也就是在这时候形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