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生洲也是无语。
原生家庭对于一个人的影响实在太大了,甚至是长达一生。就像别人说过的,那些出生于不好的原生家庭的孩子,就好像在黑夜里独自前行,就算他竭力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由于家庭的阻拦和牵扯,最终可能还是回到奋斗的原点。而原生家庭造成的创伤,可能需要余下的一生去修补。
苏山月深吸口气:“不过后来我还是把攒了几年的工资,将近二十万,全都给了我父母,让他们给我弟弟娶了个媳妇。我读了这么多书,自己倒想得开,很多名人一生未婚,柏拉图、康德、达芬奇、牛顿,林巧稺院士,丝毫不影响他们的伟大。咱们国家人那么多,我们家的王位也轮不到我,好像我不婚不育也没什么影响。反倒是没有家室拖累,我可以更好地、全身心地投入到教学工作中。”
徐生洲忍不住暗暗为她点赞。
“最初我带的几届学生成绩都比较突出,平均分在全校二三十个班级中至少前五,有一届班上还有2名学生考进全省高考前一百,我也荣获了市级优秀教育工作者。都说‘人红是非多’,大体上是没错的。”苏山月脸色开始变得凄凉起来,“我就因为这一届学生带的好,很多人都托关系把自己的小孩塞进我的班里,希望我能点石成金,把他们小孩教育好。徐校长你也是师范大学出生,应该知道咱们老师也是凡夫俗子,顶多只能教育感化,又不是大罗金仙,轻轻一点就能让那些问题学生幡然醒悟、浪子回头!而且由于我当年读书的经历,我最受不了那些孩子明明可以学、有条件学,就是不肯好好学。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忍不住严厉批评那些学生,甚至会适度体罚他们。时间一长,各种污言秽语就迎面扑来,好一点的说我是只顾成绩不顾学生,忽略素质教育,只培养小镇做题家;恶心一点的直接说我不结婚是有生活作风问题,是精神扭曲、心理変太。有些家长不仅不配合教育,还向学校、教育部门投诉我。我最开始还能无所畏惧,时间久了,整个人都身心俱疲,到最后干脆是心灰意冷。你家孩子有问题,还不让老师教育,分明就是你不想让他改好,我又何必咸吃萝卜淡操心?”
或许,这也是很多中小学老师的心路历程吧?
其实每个最初投身教育的年青人都是豪情壮志、热情满怀,但如果得不到学校、家长和学生的正面反馈,血是会一点点冷下去的。而且教育,从来都是要蜜枣与大棒兼施、奖状与戒尺并用,才能取得良好效果的。就像种树,你只注重给它施肥浇水、除草松土,它能长好吗?也许少数能,但大多数必须经过不断的扶正、修剪、删削才能成材。现在你把大棒和戒尺从老师手里夺走,还期待着老师能够把他培养成才,是不是困难了点?
徐生洲又给苏山月点了一杯卡布奇诺。
苏山月道谢之后接着说道:“我多少还算是个有责任心的人,既然心灰意冷,就不愿耽误学生,同时我也想弄明白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就报考了蓟门师范大学的高等教育学博士。多少有点运气,虽然只准备半年多的时间,但我还是侥幸考上了,一直读到现在。没想到造化弄人,当年我干净利落地辞掉了两份教职,而今却是想寻一份教职而不可得!”
徐生洲有些疑惑:“不好找工作么?这几天是我们学校的校园招聘专场,我作为旁观者,感觉教育类的博士还是挺抢手的。”
苏山月竖起三根手指头:“这个问题要从三个方面分开来看。首先,京城师范大学的教育类博士可能确实很抢手,但跟我们蓟门师范大学教育学博士的就业关系不大。毕竟京城师范大学是985,是师范圣地,自然皇帝的女儿不愁嫁。而蓟门师范大学呢?普通市属高校而已。而且现在好多单位招聘都是学历看三代,像我这种本硕博都是普通地方院校的,投简历的时候就会被PASS!
“其次,就算今年教育类博士就业走俏,跟我关系也不大。我留意过去年和今年各个学校的招聘简章,但凡好点的单位都有一句‘原则上年龄不超过35周岁’,这个硬条件就直接把我拒之门外。
“第三,不是不好找工作,是好工作不好找。一些三四线小城市的本科院校,或者一二线城市的大专高职院校,对年龄倒是可以适当放宽到40周岁,甚至是45周岁。可我都这么大年龄,还要和二三十岁的小年轻竞聘,然后从‘青椒’做起,每年考核论文、项目,说不定工资还不如我以前在中学任教时高,未来顶多是个四级教授。这我接受起来比较困难。”
她这么一说,徐生洲就明白了。
对方的意思很明确,自己不是找不到工作,毕竟读博期间发了4篇核心期刊,学术成果很好看,找个一二线城市的公立大专高职院校还是很稳的。之所以今天能过来面谈,一是看中神州科技职业学院开出的优厚待遇,二是看中民办大专院校对于论文、项目没有考核要求,三是看中徐生洲许诺的考核期满可直接任用为学校中层。简而言之,就是钱多、事少、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