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姐姐。”谢依垂眸看着她低垂的指尖,轻声唤道。
“怎么了?”苏慕从与颜霁月的孽缘的中回过神来。
谢依扬起弧度精致的下巴,江南氤氲的水汽与梦寐的阳光将他本就洁净白皙的面容照射的更加细腻通透,他点了点脸上鲜红的血痕:“继续。”
“...好。”苏慕从药瓶里剜了一点药,在他伤口处继续涂抹。
但看着他脸上皮开肉绽的伤口,苏慕内疚的心情重新涌了起来,颜霁月的性格霸道嚣张惯了,如果是没有重生前的他倒还好说,可如今颜霁月也重生了,并且还对谢依保持着强烈的恨意。
苏慕忽然不敢将谢依放在身边,谁知道颜霁月会不会突然对谢依来阴的?
毕竟这种事,上辈子颜霁月可没少做。
幸好每次都被她识破,逮了个现行。
而苏慕也在对颜霁月一味的忍让中达到了极限,带着谢依搬出了颜府,明面上两人还是夫妻,但实际上已经分居。
“谢依,你想家吗?”苏慕试探着问道。
谢依眼眸轻微颤了一下,想啊,怎么不想。
即使身在大漠的父母已经被杀,弟弟也嫁了人不知所踪,但他毕竟是在大漠长大,习惯了孤烟落日,烈风黄沙。
即使人人都说江南好,可江南带给他的只有无尽的伤痛和屈辱,如果不是苏慕,他现在不知道流落到何处,过着什么猪狗不如的日子。
可是他却不能直接这么回答,这也许是苏慕的试探呢?
养狗也需要试炼狗的忠诚度,若是一条赶也赶不走的好狗,那主人自然会更加信任它。
可狗如果真的表露出要走的意思,那等待它的,轻则一顿毒打,重则会被卖给狗肉贩子。
他的心中泛起了阴沉的寒水,眼中却流露出十足的天真与依赖:“不想。我喜欢慕姐姐,想和慕姐姐在一起。”
演戏,他最擅长。
本以为他能顺利将苏慕蒙骗过去,顺道向她表一波忠心,获取她的信任。
可谁知苏慕见他眼中的依赖,微微摇头。
她非但没有因为他主动示好而高兴,反而温声认真的说道:“我知道你并不喜欢这里,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谢依诧异的抬起眸,怔怔的说不出话。
“回大漠,去找你的家人吧。”上辈子谢依告诉过苏慕,他还有一个弟弟活着。
她忍着两世的亏欠与怜爱,揉了揉他柔软蓬松的长发,好似在揉一只大型毛茸茸。
她如今能力有限,谢依留在她身边,始终存在危险,不如将他送回他的故乡,过平静的日子。
或许上辈子谢依跟在她身边十年,确实产生了男女之情,但现在的谢依才跟了她几天。根本不会对她有如此深重的依赖,更不会因为她而放弃回家的机会。
她知道他在装,但她不生气,这只是谢依保护自己的方式罢了,人活着都会有不得不委屈求全的难处。
苏慕知道自己已经回不了家了,她不想让谢依也跟她一样。
她一直当谢依是弟弟,直到看见谢依为她殉情时,她心中才有了一点别样的情愫。可那一点旖旎的情愫完全不能与谢依的安全相比。
谢依回到了故乡,也会改变他服毒而死的凄凉下场,这才是他最好的结局。
想到此处,苏慕将自己压箱底的钱都拿了出来,不多,但也有几十两银子足够一路上的盘缠了。
她将钱放在谢依的手里,对他说道:“我知道过半个月会有商队路过倦城去大漠,你到时就跟着她们一起走吧。”
谢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苏慕的声音温柔的能滴出水来,浓绿的深眸映出她此刻的倒影,谢依的胸腔中似乎一瞬间涌起万千情愫,湿漉漉的落在心上,里里外外浇了个透,绞也绞不干。
她为什么会轻易的让自己离开?
买下他,她可是花了20两银子啊。
而她却什么都没有对他做,反而还给了他好吃的糖果,若是这样也就算了,她现在又给了自己几十两银子,让他回大漠。
为什么?
谢依脑子里突然变得乱糟糟的,没来由的涌起一种焦躁。
前一秒,他还在算计苏慕,算计如何勾引她,让她动心动情,心甘情愿的给他钱,自己拿着钱逃回大漠。
可下一秒,沉甸甸的银子攥在手里,就像分量极重的阴云笼罩在他的头顶,阴沉沉灰蒙蒙,朝思暮想的故乡向他招手时,他的心里竟然再也生不出一丝开心喜悦,反而滋生出一种不舍的情绪。
不舍?
谢依心中讥嘲,不舍什么?舍不得江南男子针尖一样的心眼,蛇蝎一样歹毒的心肠?他是嫌胸口的烙印烫的还不够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