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太子殿下。”

隔着帘子，贺锦梅行礼的身影如蒙了一层面纱，晦暗不清。

“贺小姐，将你所求之事仔细说说吧。”秦摇微站在书案一侧，装模作样地研墨。“你所求的事儿，我做不了主，但太子殿下兴许可以。”

说不准，阿予还会高兴呢。

魏况这么快就要纳侧室，那便是落天下人口舌，对东宫而言，有利无弊。

贺锦梅似乎有些紧张，张了张口，却没说话，只偷拿目光窥望帘后的二人。

但隔着一道珠帘，太子的身影却很是遥远。迎面而来的，只有威严与寒意。

贺锦梅微微合目，想起先前听到的话，咬牙下定了决心，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安华郡主听闻太子殿下欲遴选妃妾，有意为殿下解忧。”贺锦梅的嗓音微微发颤：“承蒙郡主引荐之恩，锦梅方能来到殿下跟前。不知锦梅……可有服侍殿下之幸？”

话如惊雷，让殿内瞬时变得死寂一片。

秦摇微死死捏住手里的墨锭，神情扭曲，目光如刀一般飞落帘外。

这丫头在说什么？

她不敢回看身侧的宋取予是何神色，只是狠狠发问：“贺小姐，你分明说你想嫁的是锦宁侯。怎么到了东宫，却又胡说八道？”

贺锦梅微微惊诧，无措地抬头：“郡主，你，你带我来这里时，说的便是让我嫁入东宫……”

她身体发抖，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真是好不可怜。

“没想到看着柔弱，却是条暗地咬人的狗。”秦摇微手中用力，保养圆润的长长指甲竟被墨锭折断。她吃了痛，恼火地把墨锭往帘外砸去：“算我看走眼了！”

咚的一声响，墨锭砸到了贺锦梅的额头，又咚隆滚落在地。贺锦梅的额头破了皮，血珠子滚下来，原本齐整的鬓发也散乱地落下。

“郡主息怒……”她把身体伏得更低，手足无措。

秦摇微面色难看至极，目光如杀人一般。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宋取予微冷的嗓音：“这就是阿扇要求孤的事？”

她微惊，回过头去，对上了一双酷寒可怕的眼眸。

只是轻轻地看了一眼，秦摇微便哆嗦了一下。

宋取予轻合目光，再睁眼时，便敛去了方才那可怕的戾气，而是变得平静。

可越是这样的平静，就越叫秦摇微害怕。

宋取予从桌案后站起来，拢了拢披在肩上的外袍，缓缓朝帘外走去。

贺锦梅听到脚步声，便将头埋得更低。

年轻的太子很快走到了她的跟前，她看见了一角玄色滚金边的袍摆。那衣角寂静地垂落着，如整片的黑夜，叫人倍感压抑。

紧接着，头顶传来一道冷冽的声音：“抬头。”

贺锦梅微颤着扬起了头，接着便轻怔一下。原因无他，实在是这位传闻中的东宫太子，生得太过俊美出众，仿如神灵化身。明明光线晦暗，也难遮他的英俊。

只是那自上而下的目光，未免太过冷酷，让人如坠冰窟。

“这双眼睛倒是漂亮。”宋取予露出了没有温度的笑容。“你叫什么？”

听太子这样说，贺锦梅心头微喜。她按捺着狂跳的心，慎重地答：“贺氏锦梅。”

她本就眉目婉转，衬上额头的血色和散乱的鬓发，愈显得楚楚可怜。

“贺氏……”宋取予在唇间咀嚼了一下这个姓。随即，他冲外头喊道：“来人。”

听闻此话，他脚下的贺锦梅，已经难掩喜色。

没想到这一次，她赌对了。

若是能嫁入东宫，哪怕只是做个侍妾，也比做锦宁侯的侧夫人要强。

能伺候未来的天子，她哪里还需要巴着那老侯爷酒后许下的娃娃亲不放？

多亏她还有这双别致的眼睛，才能令她得到太子殿下垂青。

只不过以后，多少要防着些安华郡主。虽说原本就已经得罪了她，也不差这一层两层，可经过今日这一遭，怕是与她彻底结了梁子。自己要是被她拿捏住了，日子就不会好过。

转瞬间，贺锦梅的脑中已浮过了万千念头。就在她满心欢喜的当口，一个太监步入殿中，问：“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贺锦梅嘴角轻勾。

但下一刻，她却听到了一句令人难以置信的话。

“把这贺氏的眼珠子挖出来，赏银二百，赐还她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