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闻言怔了怔。
有着一双琥珀色眼睛的校医半弯下腰,似乎察觉到了他一直以来对于将要失去同伴的不安,温和道,“也别害怕,这件事情我会来解决的。”
“我没害怕,我就是有点…”安德烈顿了顿,又强调道,“就一点点忐忑。”
他语气带着一如既往的活泼,“只有一点点!”
而校医则用一种说不清是温柔还是包容的目光注视着他,“嗯,那一点点忐忑也可以交给我。”
安德烈低下头,他眨眨眼,忽然觉得眼底有点涩涩的,连带着心脏的某个地方也变得不太对劲。
其实安德烈虽然一直都是没心没肺的模样,但是偶尔他在深夜醒来的时候也会感到难过害怕,为顾年,也是为自己。
他心里很清楚,如果按照现在的情况,在不远的未来,他很有可能也会走上跟顾年一样的道路,甚至于结局都很可能一模一样。
但是安德烈将这一点可以用脆弱来形容的情绪掩饰得很好。
在普遍的认知里,作为一个S级,流露出这种情绪似乎是一件可耻的事情。
似乎他们就应该永远保持悍不畏死的态度,哪怕他们将要面对的是死亡,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同伴的,都应该毫不畏惧,坦然接受。
没人跟他们说可以交给我这种类似的话。
……
顾钰将安德烈送出了医疗室,开始整理自己位置上的东西,准备回去。
凯亚注视着他,语气不明,“真厉害啊,不愧是我们医疗室最近的大忙人,哄小孩子一流,连安德烈这种性格的S级都不害怕心理评估测试了。”
顾钰没有在意凯亚明里暗里的挑刺,只是笑了笑,“安德烈的性格很好,就是有点紧张,进入状态就好了。”
凯亚叼着那根没有点燃的烟,懒散地半躺在靠椅上,懒洋洋地继续开口,“有时间倒是多跟我这种人传授一下诀窍,讲讲怎么驯服这些小兔崽子,每次进行心理评估都得跟他们吵一架真的很耗费精力。”
这些S级的问题其实大同小异,虽然表现不一样,但他们无一例外地厌恶着问询室。
归根结底,问题的根源其实只是因为问询过程之中的校医与S级之间的地位不对等,站在S级的角度上来看,就很好理解了,没人会喜欢被当作怪物对待。
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也很简单。
顾钰:“只要将对方当作与自己平等的人来交流就可以了,如果对一个正常的人戴上锁链会流露出抱歉,那么就对他们也这么做,如果对自己的朋友问出冒犯的问题会觉得不妥,那么就同样也对他们说对不起,这个问题有些冒犯。”
凯亚听完笑了一声,说不清是嘲讽还是什么,总之不是什么赞许的态度。“对那些小兔崽子可不能这么温柔,他们的脾气又冷又臭,稍微给点好脸色就得意起来了。”
他最后评价道,“你的想法未免太天真,也太理想主义,对待S级就应该用对待S级的方法。”
顾钰轻轻叹了口气,“可您也没正面否定我的话,不是吗?”
凯亚没应声,他咬着那支香烟,视线也游移起来,哪里都看,就是不与顾钰对视。
“因为凯亚医生的性格就是这样吧,一点都不坦诚。”
顾钰弯了弯眉眼,低下头,径直整理着自己的桌面,“明明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却偏偏口是心非。”
“有些时候还是坦率一些比较好,偶尔换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关心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顾钰收拾好东西,向凯亚道别,离开医疗室之前还细心叮嘱了一句,“虽然现在的医疗技术已经可以完全去除尼古丁的危害,但烟还是少抽些为好。”
在顾钰离开之后,凯亚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用打火机将口中的香烟点燃,含含糊糊地低声嘟囔,“还真是不饶人。”
“一大把年纪了,倒是被个孩子弄得怪害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