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湄反问:“依你之见,都是好事喽?” 冬青答道:“奴婢愚笨,暂未看到不好的地方,还请娘娘赐教。” “瑞王,不,现在应该称为四皇子了,他送来的那些诗信,本宫暗中叫人去验过笔迹,都是仿写的。可刚刚笑春怎么禀报的,羽林军去潜邸搜查时,不仅找到了真迹,上头竟然还印了四皇子的小章,不觉得奇怪吗?” 冬青闻此也觉得蹊跷,回道:“娘娘说的是,四皇子既然能想到这关窍,当然应该早让人处置了真迹,同理,汐小姐送的丝绢、香囊等物,也该处置或是藏的隐秘,怎能轻易就搜到了,确实是奇怪了些。” 她接着推测,“难道……就像奴婢提前把信物缝到了红果的衣物里,有人也把四皇子丢弃的东西,又拾掇回来,好方便羽林军搜查。” 这时,一直倾听的笑春也说道:“还不止如此,那两位胡姬在宗正院受审时,原本是不肯招的,可突然出了刺客要杀了她俩,正巧被裘公公碰上,直接斩杀了,掀开头巾一看,此人曾是淑贵妃宫中伺候的太监,后来不知怎么被提拔到宗正院当差。” “都以为是淑贵妃派来灭口的,两位胡姬见这阵仗,都不用上刑,直接就招待了。现来仔细想想,当时淑贵妃及华阳宫正被密切监视着,一举一动都难逃眼线,自身尚且难保,连那些牛羊体内的脏药都没机会清理,又怎有余力去除掉两位胡姬呢?” 祁湄扳了扳手指,伸了伸懒腰,扭扭头,打个大大的哈欠,又从半夏手里接过一杯八仙茶,灌了进去,这才算清醒过来,回道:“没错,有人暗中帮了本宫一把,恐怕还不止一个,也是,四皇子最得皇上看重,淑贵妃又素来是个强势的,多惹眼啊,能有机会,当然要除之而后快。” 她扶着半夏的手起身,徐徐走到窗边,看外头秋高气爽、朗风习习,遂眯着眼道:“而且,不过是去守皇陵三年,皇子还是皇子,孟家还是孟家,倒了个淑贵妃,再送个新人进来便是,这宫里,暂且还少不得一个孟氏……” * 承德宫中,德妃挽起了袖口,正给七皇子秀澄做他最爱吃的点心红豆酥,伺候在一旁的,是她最得力的宫人文鸳。 等面和好,发酵的当口,她才问道:“孟家可还有适龄的姑娘?” 文鸳回道:“上回迎秋宴来了两位孟大将军的女儿,一嫡一庶,都是十一二岁的年纪,小着呢,都不顶事。” 殷岫玉倒要问她,“年岁小就一定不顶事吗,那皇后呢,孟昕芙小觑了她,瞧她落得个什么下场?” 文鸳哑然失声,谁能想得到,最后居然是皇后收拾了淑妃! 殷岫玉又道:“瞧着吧,再小,孟家也要送进来的,那个庶女更年长些,应该就是她了。嫡女嘛,孟家恐怕还是要留给四皇子的。” 说起这个,文鸳忍不住要提起,“娘娘,奴婢瞧着,七皇子似乎不大喜欢五小姐,反而中意三小姐呢。三小姐是好,也是嫡女身份,模样性子才艺都没话说,大了七皇子三岁也中,可关键是她命硬,克死了父母兄弟不说,竟还克死了自己的未婚夫,哪里能要得!” 殷岫玉万般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开始动起了手,“本宫明白,可你也是看着秀澄长大的,他那性子,谁能左右呢,本宫也愁啊……” * 翠微宫中,皇长孙轶淳十分欢喜,因为今个是他生母鱼氏入宫看望自己的日子。 鱼氏出自书香清贵之家,父兄皆在翰林院中当差,当年因生的貌美丰腴,被庄妃严溶月看中,指给皇长子为侍妾,并争气地生下了轶淳,得封为淑人。待皇长子去世以后,她便在南怀寺修行,法号华莲居士,每月有一日,能入宫见儿子一回。 鱼氏聪明玲珑,本就讨严氏喜欢,又因着她是轶淳生母,还陪着自己,一起渡过那段最煎熬的日子,所以严溶月有什么事情,也喜欢同她商量。 彼时,两人望着轶淳在小院中愉快地玩耍嬉戏,脸上都浮现出最慈爱的表情。 鱼莲心说道:“母妃瞧着比往日精神多了,可是最近有何喜事?” 严溶月抿嘴一笑,“九年了,皇上终于又把宫权交到本宫手中,本宫随意捡了捡,用了用,依旧是得手应心,到底还是老人们好用啊。” “那可恭喜母妃了。” “哦,对了,淑妃下台了,她儿子也招了皇上忌讳,如今罚去守皇陵,你可在外头听到这些?” “这种大事,谁都盯着,已然在盛京各大家族传开,正是在南怀寺听到了风声,妾马上就递帖子进了宫,外头多的是人打听呢,都好奇是哪位出的手,这般能耐,能把风头正盛的淑贵妃和瑞王殿下拉下马。” “你来猜猜,到底是谁?” 鱼莲心低头冥思片刻,才回道:“妾以为是德妃娘娘最大可能,毕竟四皇子失势,对七皇子最有利,若不是她,那便是贤妃娘娘了,她也养着十皇子呢。” 听到德妃的名字,严溶月不免嗤了一声,“殷岫玉那种光风霁月、与世无争的清高性子,她怎能做这种事,她在乎的,从来都是那个愣头青儿子,素来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哼!” 鱼莲心知道,严氏这是又想起了当年之事,她可说不得,就没有答话,继续听着。 “至于贤妃,她是最谨慎不过的性子,一直养晦韬光、不露锋芒,哪里会有大动作,落井下石的小动作倒少不了她。” 鱼莲心这下可真好奇了,追问道:“总不会是年少的皇后娘娘吧,她……” 严溶月直直盯着她,愣生生把她的话逼回嘴里,“怎么就不能是她,还偏偏就是她,厉害吧,可怕吧,这便是咱们这位少年皇后的本性,又狠又毒又能耐啊。” 她突然冒出一句,“要不,咱们把轶淳送给她养吧……” 鱼莲心心都跳漏了半拍,连忙拒绝道:“母妃,咱们不都下定了决心,绝不让轶淳掺和到里头去吗?他做个安逸的郡王,一辈子平平安安,比什么都强!” 严溶月幽幽叹道:“唉,本宫省得的,只是说说而已,你不要多想。” * 玉和宫中,贤妃宁谧手里拿着剪刀,正在剪房内那株珍爱的福禄枝,见康嫔方氏进来,就开口问道:“来的正好,快来瞧瞧本宫剪的如何?” 方氏急忙夺走她手里的剪刀,心疼不已,“娘娘,这福禄枝意寓极好,别人都恨不得养的枝繁叶茂,您倒好,没事就修剪,福禄哪能多剪呢!” 宁谧手里没了活,就开始唉声叹气,一副愁苦模样,倒让陪在身侧的康嫔心惊,“娘娘这是怎么了?” “唉,本宫一想到,以后都要早起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就心焦啊。沁茹那丫头,晚上容易梦魇,非要本宫陪着才能安睡,她又容易惊醒,这下也得跟着早起了。” 康嫔不由感慨,贤妃娘娘还真是疼爱乐阳公主。也是,当年八皇子早殃,娘娘痛失爱子,还好抱了乐阳公主到身边,才慢慢走出丧子之痛,连兆涵都比不得。不过这样也好,娘娘对乐阳公主多一分心思,她才有机会与儿子多亲近一分。 “娘娘一片慈母之心,真叫妾感动,您可与公主将午觉时间延长,以此来弥补。” “说的也是。” 宁谧又不知想到了何事,竟又掩嘴偷乐,真让方氏摸不着头脑。 “娘娘这又是怎么了?” “本宫只是想到一件好笑的事,家中有年轻美貌的小娘子,丈夫却不能人道了,只能看不能吃,你说这男人该多难受,他心中的闷气该怎么办,总要找个地儿撒的,小娘子首当其冲啊。” 康嫔却觉得这并不是个笑话,她禁不住要往深里想去。 宁谧趁着她发愣的功夫,又夺回剪刀,继续剪那福禄枝,徐徐道:“本宫这福禄枝养了十五年,从来没蔫过一回,可不就是修剪得宜,福禄这东西,可不能太盛。那些枝繁叶茂的,长的太旺,就容易招人去剪,孟氏如此......” “皇后也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