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此人是休假回家的周永喜。”徐覆皱眉思索,渡衣门手段残暴得罪的人众多,平日中也少不了暗杀之流,每年门内总有些同僚死于此类手段。
但往年绝无如此惨烈的死法,其丧心病狂程度和简直和矜华街惨案无二。
“这种挑筋扒骨的细致活,密室里却没有丝毫血迹。”徐覆蹲在尸体旁自言自语道:“善后本就极费功夫,若按尸体僵硬程度推算,这个地方绝不是案发现场。”
说罢他抬头环视四周,只见整个暗室空间颇大却极为空旷。除了这具尸体,便只剩下套木制劣质桌椅,竟再无其他的异常。
“我去那边看看。”洪清荣抬步走向那张桌子,竟真从抽屉里翻找出来几份书信。
“这是西商文字。”徐覆接过书信草草看过几眼,便把它们接过去揣进怀里,准备带回渡衣门。
徐覆恢复眼中冷峻,对洪清荣说道:“继续搜,不能有任何遗漏。”
整间暗室其实没有可值得搜索的地方,到处都是空无干净,让洪清荣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除了……楼梯。
那里位置偏僻离烛光又远,因此被楼梯挡着留出小面积黑影,整间密室也只有那里还没搜过。
洪清荣扭头看眼徐覆,见他又回到尸体旁仔细检查,遂也没动拿走墙上蜡烛的主意,只独自一人朝那处黑影探去。
那小片黑影虽面积不大,却完全可以藏住位成年男子。她握着软鞭谨慎的踱过去检查,却没发现任何异象。正当洪清荣舒口气欲要返回时,脚下却突然踩到异常的硬物。
她摸黑蹲下身捡起那块硬物,走到烛光能照耀之处查验起来。
此物是块汉白玉雕刻打磨的腰牌,上面各色祥云益兽围着宗冕二字,背后还雕刻着本朝立本之法。
宗冕乃是当今太子之名,那日良蓝扔给她的腰牌,上面也刻有这两字。此事兹事体大,她默默把腰牌踹进袖中。
洪清荣不由得回想那日与良蓝见面,她曾说过要故意闹宵禁,难道是为掩护当夜此地事情,而大肆张扬借此声东击西引走巡逻将士?
可太子党又为何要用如此狠辣手段,来虐杀隶属圣上的渡衣门官员。
如福至心灵般,之前被忽略的关窍也被洪清荣串联起来。若按徐覆所说,矜华街死者是被西商识破的卧底。那为何家中还能残留指证的书信,难道西商连这种重要书信都不销毁?
洪清荣顿时有被扔进寒冬腊月里之感,刺骨寒意蔓延到身体的各处,心中无数念头纷杂涌入。
这几日所经历的事,竟都不是偶然发生,如此想来丝丝缕缕的串联,她又在扮演何等角色,这背后执棋之人又是谁?
“洪姑娘,洪姑娘?”徐覆呼唤声唤回她纷乱的思绪,“方才唤你好几声,竟都没听见。”
“此地不可久留,你我速速离开才是上策。”徐覆见其依旧僵在原地,便头也不回踏上楼梯准备独自离开。
回首见洪清荣乖乖跟在身后,徐覆忽然开口嘱咐到:“出口被我缠刀丝防身,洪姑娘出去时当心点。”
毕竟这密室出口狭窄,又不能保证周围再无其他同党。若有人故意守在上面,那连反抗空间都没有,到时候可就真成瓮中捉的鳖。
洪清荣在徐覆的注视下耸了下肩:“自然,小心使得万年船。”
地面上的药田依旧是静谧安详,微风带着月光吹拂过爬楼梯的洪清荣,仿佛今夜发生的所有事情,不过是她的闺阁噩梦而已。
“有血。”前方徐覆忽然停下脚步,他仰头检查绷直的刀丝时,发现了两滴垂垂欲坠的血滴。
“果然还有同伴。”徐覆面色凝重的收回刀丝,抬手在出口边捻点土壤,放在鼻下嗅闻起来:“有血腥味,看来那人受伤不轻。”
示意洪清荣退回几步后,徐覆把怀中的纸张与腰牌,全部都递给她保管:“那些人既知你我在密室中,定然不会放弃这大好机会。等会儿我先拦住他们,你速速去请救兵。”
徐覆说完便窜出密室出口,几息间上面便是打斗声不绝。洪清荣连忙把东西妥善揣好,也飞快跟了出去。
身后顿时有连续闷声与落地声响起,洪清荣甚至不知再次倒下的是否是徐覆,她此刻真是连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他,竟连头都不回的飞速狂奔。
衙门西侧的申明亭已近在眼前时,洪清荣却被几名腾空而起的武功强者拦住去路,“来者何人,竟敢擅闯渡衣门。”
洪清荣面露狂喜之色,连忙把墨色腰牌亮给众人看,“徐覆徐大人于百草药铺遇袭,还望各位出手相救!”
“我兄弟三人即刻便去,还望姑娘去门内禀报此事。若一炷香时间后我们尚未归来,必让派人来援。”说罢,几人便转身往药铺方向赶去。
洪清荣狂奔至此并没有掩饰踪迹,此刻也惊动京都城墙上站岗的高手,她趁着月色能看清两股高手正往自己与药铺方向赶来。
见状洪清荣终放下心把最后收尾做好。从衙门出来后,她挪着疲惫身躯,沿着寂静的街道往洪府走去。
她对太子党虽然怀有警惕之心,却并未有太大抵触。是因为洪清荣相信方渐离,不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洪清荣停下脚步,随便捡个商铺门前的石阶坐下。
但如果太子与西商联手呢?这个假想就足以让她胆战心惊。
对面酒楼内华灯璀璨,丝竹之声甚至穿过窗缝,回荡在这片孤寂的长街上。
只见两个酩酊大醉的男子,勾肩搭背的被小厮好生请出来,这以往再平凡不过的生活场景,现在看竟都恍如隔世般。
今日发生的事情,回想起来沾满了鲜血和算计。洪清荣拍净衣裳上沾染的灰尘,挺直腰板往家的方向走去。
而洪府,也不过是另一个算计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