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灏京那么多人,独独他冲撞了陛下,独独他蹂-躏了陛下的衣裳,甚至还吐在陛下身上……
他怎么敢的啊。
萧姒柔说得越多,容虞舟愈发难堪。
吃酒误事,话本子里的人吃酒就春宵一梦,轮到了他就轻易冲撞了怀宁最凶煞的凶煞。此刻的容虞舟恨不得立刻回到元宵夜那日,然后扯根绳子把自己给勒死。
悲伤欲绝,以至于后面的容虞舟对着最出名的花炊鹌子,依旧面色倦倦。
萧姒柔心情就好了许多,尤其当她看着结账时肉痛的容虞舟,心里就更舒服了。
离开醉仙楼,众人迎面就闻着一股子酸味儿。
这条街的零嘴儿多,油饼,糖人还有各色蜜饯。
萧姒柔多看了几眼那蜜饯摊子前,也没明说。
但容虞舟机灵劲儿还在,挑了下眉,就给她选了几份蜜饯果子。
“殿下慢用。”
萧姒柔结果,心口熨帖了些。
回到宫里,萧姒柔发现全德福候在大殿里。
“全公公怎在这?”
“殿下可算回来了。”全德福恭敬地弯了弯腰,“陛下宣公主殿下去御书房。”
萧姒柔狐疑:“皇兄唤我?”
他们兄妹二人除了岁末的宫宴见了一面,也就元宵那日又见过一次,此外还不曾再见,皇兄好端端的要见她作甚。
老实说,她有些怕皇兄。
“陛下早就在御书房里候着殿下了。”
“本宫去换身衣裳就来。”
萧姒柔换好宫袍后掸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土,想了想,还是带上了容虞舟送她的果脯。
御书房中万分寂静,连枝灯上的烛光拢在灯罩上,由此而来的柔光洒落在男子年轻俊美的脸上,少了几分白日的冷冽,多了些萧姒柔说不清的舒然。
看来皇兄心情上佳,萧姒柔松了口气。
“姒柔参加皇兄。”
萧御回正在批折子,见她来顿了顿手中的狼毫笔:“坐吧。”
萧姒柔规规矩矩地坐下:“皇兄唤我来可有要事?”
“的确是你的事。”萧御回手指轻点雕漆红桌,“礼部尚书有意让他嫡长子陈誉尚公主。”
“什么?”萧姒柔脸上的笑维持不住了。
“陈明岚的长子陈誉今年年方二十,心悦你,不只他,朝中好些官员都有此意。”
“可……姒柔不愿。"
“嗯。”
萧姒柔琢磨不透皇兄的意思,但这事关她的终生大事,她不想这么稀里糊涂就配了人:“皇兄,姒柔不想嫁人。”
“是不想嫁人,还是不想嫁给韩子越以外的人。”
“皇兄!”
轻描淡写挑破女儿家的心事,萧姒柔第一反应是含怨的羞意,但很快便感激起她皇兄的坦荡。
若不是她皇兄主动提起,她万万不敢提起韩子越这个名字。
她是怀宁公主,但她也仅是个公主。
嫁与何人归根结底还要看皇兄的意思。
萧姒柔压下心中惊扰,嘴角牵扯出笑来:“皇兄都知道了?知道我今天是去书院寻他了?”
不做回复,萧御回抽出一本奏折,重新换了个话题:“祁龙书院近来如何?”
萧姒柔悄悄抬头打量了眼座上的男子,以为皇兄是关心书院的学生,回复之余夹带私货,微微夸耀韩子越。
总归是女儿家的小心思。
“那你可见到了容虞舟?”
容虞舟?
不知何故她皇兄提到了容虞舟,萧姒柔略加思索:“见到了,还和他一同用了晚膳。容虞舟在书院不大认真的,他和王穆瑜坐在最后一排,师长在上头讲课的时候,他们二人在后头斗蛐蛐儿,但为师长可能离得太远,眼神不好,就没看到。”
倒是从窗边路过的她看得清清楚楚。
其实容虞舟不但和王穆瑜课上斗蛐蛐儿,还暗地里开了小赌局,赌上课的师长这节课会骂容虞舟几回。
后头这些萧姒柔没说,她今天吃人家的嘴短,总不该在皇兄这儿给容虞舟上那么多眼药。
龙座上的男人目光停驻在奏折上,狼毫笔轻动,似乎只是随意问,也没有认真听。
萧姒柔说着说着便也就停了。
萧御回抬眼,见她局促模样,言语淡然:“朕知道了,你下去吧,你的亲事朕心里有数,暂时不会将你许出来。”
“多谢皇兄。”
有了萧御回这句话,萧姒柔的心安定了下来。
想到什么,萧姒柔取出宫袖里的油纸包:“这是皇妹今日在清琉街买的蜜饯,都是容虞舟一一尝了后挑出来的,姒柔觉得味道不错就给皇兄带了些。”
她不过试探着送,她皇兄不一定会收。
她每年送给皇兄生辰礼都不见皇兄佩上。
“嗯。”萧御回微顿,停下手中的墨笔,罕见地倒执狼毫叩点着雕漆红桌,示意她放在这处。
见皇兄收下她的东西,萧姒柔美眸闪过几许讶异:“那姒柔告退。”
待女子走了许久,萧御回眼睫低垂地看着桌上的油纸袋,鼓鼓囊囊的一包。
容虞舟挑的,喜欢吃这个?
似乎的确是这样。
当初进宫的容虞舟就最喜欢往御膳房跑,酸的甜的最讨他喜欢,不但每日都偷偷装在兜里藏着吃,还时不时往他嘴里塞。
不干不净的,也不当心。
独特的蜜果的酸甜之香溢出,萧御回批阅奏折的烦躁稍散,取出一颗放入唇中,刺激的酸味攀附着舌苔,随后就是细密的甜。
味道一样,但又不一样。
只含了一颗,萧御回就阖上了纸包,而舌尖酸味尤存,像小纨绔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一般。
至于容虞舟在书院走神,和同席的学生斗蛐蛐的琐屑事,他作为一国天子没那么多时间去管,也没有理由去管了丞相家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