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回京后,直奔公主府。
楼昭早前得了消息,便让人把容薇叫到了撷芳院,好让她能在第一时间见到她朝思暮想的哥哥。
容氏兄妹久未相见,碍于身份却只能默默交换关切的眼神,面上不能表现出分毫异样。
沈宴却没那个困扰。
他在外这几个月受尽了这辈子从未没受过的委屈,见到自家妹妹时,心中的憋屈苦闷隔着几道院墙也能听见。二十来岁的人了,竟然抱着楼昭哭得稀里哗啦。
楼昭想,这是欠了他的,也不阻拦,放任他窝在自己肩上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回。
沈宴被强行虏到荒郊野岭去戒五石散,起初心中自然是愤怒不满的,但楼昭并没有扔下他不管,中途找了几次机会避人耳目出京去看他,只是沈宴当时并没领受她的好意,几次失控发狂,有一回甚至差点踢中她的心口。
幸亏容迟将她及时带离险境。
好在绑着沈宴的绳子很是牢固,他从头到尾也只能无能狂怒。
直到慢慢摆脱药瘾,沈宴才逐渐找回理智,想起了自己那充满暴虐和杀气的一脚,心中后怕不已。倘若当时她没有及时被拽开,自己这个唯一的妹妹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自己脚下的力气有多大,沈宴心中十分清楚。
也因此,见到楼昭之后,沈宴不敢有半分秋后算账的心思,待哭完了,情绪恢复平静之后,就开始刻意讨好妹妹,将属下从属地采买的礼物一一打开了给她看,凡是她多看了一眼的都给她留着。
楼昭绕有兴致地挑了一些合意的,拣选了一部分,叫来芳若,叫她晚些时候送到绿满园去,后者随口打趣了一句:“容公子可算回来了,殿下叫送过去的那许多好东西,等得都快落灰了。”
沈宴听到这话,兴致勃勃的眼神遽变,不禁扭头看向身后那个戴着银质面具、不动声色的男子。
此人何德何能,能够受昭昭如此关切?心中对他的不满更甚了几分。
楼昭也看向容迟,自己的任务对象。这段时间,楼昭打着关心皇兄的名义出京几次,实际却是为了随时掌握这位的行踪。
她每次都会借机查看他掌心的进度条,可惜自从她行差踏错回退一截之后,就再没发生什么变化。
楼昭知道不能心急,眼下也只能耐心等待时机,看看能不能挽回之前的损失。
“你的脸好得怎么样了?”
她问得随意,听在沈宴眼中,竟没生出什么疑虑来。他之前也问起过容迟,奇怪他为何总是把脸遮住,容迟给他的回答是:“脸上受了伤。”
沈宴当时还有些幸灾乐祸,自家妹妹最是喜欢好颜色,此人身为一个男宠,脸上受伤了,还能有什么好前程?
沈宴内心暗自期盼着他早日被厌弃,待他被厌弃之日,就是他报仇雪恨之时。
容迟不知沈宴的隐秘心思,应声回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楼昭看了看时辰,道:“李太医今日会过来,等会儿还是叫他看看最妥当。”
说曹操曹操到,话音才落,便有仆妇来传话说,李太医求见。
李太医向两位贵人请安之后,只寒暄了几句,便与容迟避到耳房,为他检视了一番,归来面上带着欣慰之色,语气轻快:“他恢复得比我预想的还要好,真是万幸!”
尽管知道多半会没事,楼昭心中还是微不可察的松了一口气。沈宴的脸色却有些难看,不太相信一样,道:“既然已经好了,还戴着那东西做什么。”
容迟看了一眼楼昭,后者也道:“摘下来吧。”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看向容迟的脸。
除了沈宴心怀恶意,其他都是知情人,对换脸的结果都心存好奇和希冀,目光都很灼灼。
容迟顿了顿,伸手将那面具摘下,露出其内的真容。
站在角落的容薇看到眼前的一幕,一直紧紧捏着的手心,总算微微的放松了。
旁人也都是一脸隐秘的惊叹。
唯有沈宴,在看清他的脸时,心中忽然生出几分莫名的熟悉感来,心中暗道,这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楼昭走近容迟细看片刻,奇道:“怎么恢复得这般好,丁点儿伤痕也不见。”
她似乎低估了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准,或者说,低估了李太医的医术。
“刀口被藏在发际、耳后、眼睑和口腔内部等隐秘部位,细看还是能看出一些端倪的。”
楼昭十分好奇,双目亮晶晶地看向容迟,后者会意,坐到桌边,背对着她给她看了一眼耳后,那里果真藏着一道细长的浅粉色伤疤,需刻意去找才能发现。
许是楼昭眼中的惊叹太过明显了,李太医面露得色,捋须主动介绍道:“类似伤口一共有七处,每处都只做了细微的调整,但对于殿下想要的结果来说,已经足够了。”
昭昭想要的结果?
沈宴听到这里,脑中忽然闪过一丝清晰的念头,随即恍然大悟。
他知道眼前之人给他的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了。
是沈康身边的那个陪读,容家的二公子!也是一个姓容的,叫容迟好像。昭昭很喜欢的那个小子,可惜那人被沈康牵连,砍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