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地牢里,血腥味扑鼻。
楼昭在门口顿住脚步,看向牢房内那个正在受刑的青年男子。
男子被捆缚在墙角的木桩上,双手悬吊,头颅低垂着,披散的长发遮住了眉眼,任由无情的鞭打落在身上,却硬是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
他身上仅着中衣,布料已然绽裂,鞭痕混杂着血迹,还有不知从何处沾惹的脏污,浸染得看不清原本的颜色。
即便如此,也不能否认,他仍旧是个极富威胁感的男人。
虽看不清容颜,单凭那露出的一抹玉色下颌线,便可推知其相貌不会相差甚远。他身材颖长,即便处于被绝对压制的状态,却丝毫不显得颓唐,相反,因为强行压制和忍耐,他腰腹部和四肢的肌肉绷紧,呈现出完美的线条和形状,暗藏着濒临迸发的磅礴恨意。
此等反应,令施刑之人十分不满,他手中的鞭子挥得飞起,口中骂骂咧咧,脏话不断。
楼昭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幕,而后伸手在牢门叩了两下。
施刑之人显然很投入,一时竟没听见外头的动静。
楼昭身后的婢女芳若见状清了清嗓子,咳嗽了一声,那人才回过头来,待看清了楼昭的脸,慌得立刻跪了下来。
神情诚惶诚恐,丝毫不见片刻前的残暴与狠戾。
是个变脸好手。楼昭想道。
此人是公主府的护卫冯承,很受原主的信任,他显然没料到自家主子会忽然来到这里,脸上显出几分意外,谄笑着问了安,才道:“此处腌臜,殿下怎么来了?”
楼昭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牢房内遍体鳞伤的男人,冷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冯承看她面色严肃,没有半点平日里对自己的和软可亲,嘴边的谄媚之言竟没敢说出口来,一时吞吞吐吐,不知如何作答。
楼昭皱眉,厉声道:“说清楚。”
冯承隐约猜测这次自己多半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只得咬着牙交待:“属下该死!属下想为殿下出一口恶气,所以自作主张,借着主子的名义,将此人留下了,想着带回府里,好好教训一番。”
楼昭任由他解释,目光却不着痕迹地落在牢房角落那男子的身上。
对方并没有因为冯承的这番话,而产生任何反应。
即便如此,将他抓进公主府并百般虐待的这件事,楼昭却必须要将自己摘出去。
待冯承都说完了,她才淡淡地交代:“把人放下来。”
冯承最擅察言观色,知晓她此刻心情不善,却没有责备自己的越矩之举,心中念头转过无数个,并不敢多言,快速将捆缚那男子的绳索一一解开。
那人被放下之后,身体无法控制地栽倒在地,可见伤势之重。
楼昭并不上前,只远远看了一眼,对冯承道:“带出去好好照料。”
冯承不敢有异议,连声称是。楼昭想了想,又补充道:“拿本宫的帖子,去请李太医来一趟。”
竟要为这罪奴延请太医,还是太医院的院首。
他配吗?
冯承面上闪过一丝不忿,犹豫着开口:“这,是不是不太合规矩?”
楼昭看了他一眼,反问:“你也知道规矩二字?”
冯承只觉得今日的公主有些不对劲,她不是最是厌恶此人的吗?不过以他的身份,却是不能再提出任何质疑。
为了表现自己的诚心悔过,冯承亲自动手,任劳任怨,将那青年男子搀扶着,一步步走出地牢,直至出了牢门,才招呼旁人前来帮忙。
楼昭站在牢房门外,远远看着这一幕,期间,被搀扶的男子似乎抬头看了一眼,与楼昭的视线对上了。
那目光并未因为楼昭的出面营救,而变得友好半分。
冷漠,仇视,甚至夹杂着几分微妙的嘲讽。
楼昭垂下眸子,藏起自己眼中的情绪。
这可是她的攻略对象,想要好好完成任务,与他交恶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前不久,楼昭绑定了反派感化系统,任务是给不同小说中的大反派送爱心、送温暖,化解他们内心的仇恨,重新收获人生幸福。
方才被她从地牢里解救出来的青年男子,就是她的第一个任务对象,名为容迟。
这里是名为夏朝的古代位面,容迟作为这个故事中引无数读者心疼与爱怜的大反派,一开始并不是坏人,而是一个满怀抱负、踌躇满志的正义少年。
最初的容迟,阳光而美好。
他在落英缤纷的花树下浅笑抚琴,同妹妹容薇在后院中寻找走失的小奶猫。
这些零碎温暖的片段,经常出现在大反派容迟后来的梦境中,寓意着他再也回不去的从前。
容迟的幸福时光,永远停留在延熹十五年的夏天。
容迟原是三皇子沈康的伴读,沈康性情温和、谦恭逊让,虽然出身高贵,却依旧将容迟引为知己好友,两人关系十分密切。延熹十五年春,三皇子被牵扯到一宗谋逆案中,罪证确凿,皇帝震怒之余,将其幽禁在景阳宫内,案件涉事官员一律处斩,其中就有容迟的父亲。
容氏面临着抄家灭族的结局。与此同时,宫中传来消息,沈康畏罪自尽。
容迟不信沈康会选择自裁,一如他不信三皇子谋逆的所谓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