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琦脸色煞白,知道谢氏是故意在穆鸢和穆澜面前给她难堪。 方才在慈晖堂发生的事情,定是被谢氏给知道了,谢氏是嫌她给了五妹妹委屈受,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般作践她。 “下去吧。”谢氏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厌恶来。 “是。”穆琦小声应了声是,福了福身子,转身退了下去。 在路过穆鸢和穆澜跟前的时候,身子僵硬了一下,看了穆鸢一眼,才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女儿给母亲请安。”穆鸢福了福身子,不等谢氏叫起,就站起了身子,柔声道:“可是出什么事了,叫母亲这般生气。” 谢氏见她这会儿还想瞒着她,瞪了她一眼,叹气道:“你呀,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告诉我一声。若不是有丫鬟告诉我,我还被蒙在鼓里。” 穆鸢吐了吐舌头,没有想到事情竟会这么快就传到母亲的耳朵里。 “四姐姐就是那样的性子,女儿是不想叫母亲生气。”穆鸢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接着说道:“气大伤身,母亲就别生气了,要不然脸上都要起皱纹的。” 谢氏到底是心疼穆鸢,听了她这话,哪里还能板着一张脸,只伸出手来点了点她的额头,道:“要我别生气,你也要厉害些才好,别随随便便就叫人欺负了去。” 谢氏说着,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穆澜,道:“澜丫头也是,你们姊妹生性大度,不想给人难堪,反倒叫人觉着好欺负。有些人,你越不和她计较,她就越是得寸进尺,当你是泥捏的,不会生气。” 穆澜听了,忙点了点头,开口道:“母亲放心,有我在,不会叫五妹妹受了委屈的。说起来,我和五妹妹多半也是随了母亲的性子,人的品性,哪里是那么容易能改掉的。若是母亲真和四妹妹计较,就不只是训斥一两句了。” 穆澜这话,说得真心,听在人耳朵里也格外的舒服。 谢氏听了,便与她笑道:“你呀,惯会说好听的哄我。”说着,就将话题转移开来,又问起了大姑娘的事情来。 穆鸢和穆澜都没有将穆瑛说得那些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只说是大姑娘还在养病,说了几句话就累了,她们不好多打扰,就告辞出来了。 谢氏听了,心中了然,知道定是大姑娘心里委屈,不愿意和人说话。 “这事情,也要瑛丫头自己想开才行,旁人再怎么劝,她若是听不进去终归都是无用的。”谢氏轻轻叹了口气,开口道。 “就是,只是祖母说大姐姐和我玩的好,叫我多去几趟陪着大姐姐,瞧大姐姐这个样子,别说是我了,怕是连大伯母都不想见的。”穆鸢喝了一口茶,道。 谢氏听了这话,愣了一下,道:“既是你祖母吩咐,你就多往栖枫院走走,左右,也就半个月的功夫了。” “你们去的时候,你大姐姐可有在绣嫁衣?” 穆澜摇了摇头:“大姐姐心情不好,出来的时候我问了下头的一个丫鬟,说是大伯母请了千绣坊的绣娘,就在府里住着,等过些日子大姐姐心情好些了,在盖头上绣上几针就好了。” 谢氏听了,微微摇了摇头,这女子出嫁是件大事,魏氏虽做了这样的打算,可那嫁衣若不是自己绣,总归不是那个味道。若是传到永安伯府去,叫庄氏心里头有了想法,难做的还是穆瑛自己。 “瑛丫头到底年轻,再怎么赌气,这日子总要想着好好过下去的。” 穆鸢和穆澜陪着谢氏用了午膳,才回了藕香院。 进去的时候,宝珍和宝雀正坐在小杌子上做着针线,见着她进来,二人忙起了身。 “姑娘可回来了。” “今个儿太太因着安姨娘的事情将四姑娘叫过去,好生训斥了一番。”宝珍小声道。 穆鸢挑了挑眉,有些诧异道:“安姨娘?” “姑娘也知道四姑娘平日里嫌安姨娘身份低,只当安姨娘是府里的奴才。前几日安姨娘不是病了吗,其实是被四姑娘寒了心,气病了。她说安姨娘是自己不尊重,才进了府里当了姨娘,害得她生下来就比府里别的姑娘要低上一等,平白叫人作践,姨娘若是真疼她,倒不如刚生下来,就将她给掐死了,省的叫她日日看人脸色。” “安姨娘听了,差点儿就气死过去,一整晚都没睡,这才病了。” “这事情也不知怎么就传到了太太的耳朵里,太太就将四姑娘叫到了景宜院,当着丫鬟婆子的面好生责骂了一番。” 宝雀愤愤道:“安姨娘虽是身份低些,可对四姑娘那也是掏心掏肺的,四姑娘这样,终有一日是要寒了安姨娘的心的。” 宝雀扶着穆鸢坐在软榻上,又亲手倒了盏茶递到穆鸢手中。 “可不是因着安姨娘,母亲是想替我出气,才找了这个借口。” 穆鸢说着,就将今日在慈晖堂的事情说给了宝珍和宝雀听。 宝珍一听,眸子瞬间瞪大了。 “四姑娘也真是,以为姑娘是软柿子,能随便拿捏了。”宝珍平日里是个稳重的,听了穆鸢的话,也忍不住生起气来。 “姑娘往后还是少和四姑娘来往,奴婢觉着,四姑娘心里头可是没将姑娘当妹妹看的。” 宝雀在一旁也忍不住道:“也是太太心善,才不与四姑娘计较,不然四姑娘这样的性子,哪家的主母能容得下。” 宝雀说完,被宝珍使了个眼色,才明白自己这话有些过了。太太如何,哪是她们这些奴才能随便议论的。 当下,脸色微微变了变,眼中露出几分不安来,心中也不免懊悔自己的口快。 穆鸢将她脸上的神色看在眼中,也不与她计较,等喝完手里的茶,就吩咐了她再倒杯茶来。 等宝雀退出去,宝珍才开口道:“宝雀这丫头心直口快,姑娘也该说说她了。” 穆鸢摇了摇头,笑盈盈道:“我倒喜欢她心直口快,什么话都敢说。” 宝珍愣了一瞬,笑着道:“罢了,左右奴婢多上些心,免得姑娘嫌跟前伺候的人都和奴婢一样木讷。” 穆鸢听了这话,扑哧一声笑了:“瞎说,我家宝珍这么聪明伶俐,谁敢嫌弃。” 宝珍也笑了。 等宝雀进来的时候,见着两人笑的厉害,有点儿好奇,视线落在穆鸢的身上,多了几分疑惑。 穆鸢接过茶盏,见着宝雀不解的样子,不由得笑出声来。 时间过的很快,再有两日,就是穆瑛出嫁的日子了。 这一天一大早,穆鸢才从慈晖堂回来,陪着母亲谢氏用了早饭,老太太跟前的双锦姑娘就过来,说是府里来了客人,老太太叫几位姑娘过去见见。 穆鸢抬起头来,问道:“可知道是谁来了?” “回姑娘的话,是庆阳伯夫人魏氏,大太太的嫡亲妹子。” 穆鸢点了点头,让丫鬟伺候着净了手,才随着双锦去了慈晖堂。 她去的时候,穆澜和穆怡已经在屋里了,魏氏和大姐姐穆瑛也在。 穆瑛穿了一件粉红绣金交领褙子,头上插着梅花白玉簪,耳垂上戴了一对玉兔捣药耳坠,看起来气色比前些日子要好上许多。 听说这些日子魏氏日日都守在栖枫院,生怕穆瑛一个想不开,再做出什么事情来。 看来,魏氏的话,穆瑛终究是听进去些。 “媳妇给母亲请安。” “孙女儿给祖母请安。” “都起来吧。”老太太叫起后,才给谢氏引见庆阳伯夫人魏湘,穆鸢身为晚辈,自然是要上前拜见。 穆鸢长得本就讨人喜欢,庆阳伯夫人见着她,拉着她说了好些话,临了还将手腕上戴着的一只羊脂玉镯赏给了穆鸢。 长者赐不敢辞,穆鸢推辞不过,只好收了下来。 庆阳伯夫人又说起了慧悟大师送给她紫檀佛珠的事情来,免不得叫人对穆鸢生出几分羡慕来。 如今这事情在京城里传了开来,谁都知道忠靖候府三房的五姑娘得了慧悟大师的看重,是个有福之人。 “听说那紫檀佛珠慧悟大师戴了四十多年,是个稀罕物。” 穆鸢如今随身带着那紫檀佛珠,听了这话,忙从手腕上将那佛珠退了下来,双手递给了庆阳伯夫人。 庆阳伯夫人看了,眼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欢,对着老太太道:“府里有这么一个可人疼的姑娘,老太太真是有福气的。” 穆鸢愣了愣,下意识就朝老太太看去,只见老太太脸上带着笑,开口道:“哪里的话,都是那回去了灵岩寺,才有缘见到了慧悟大师。” “她一个小姑娘,还担不起这么大的称赞。” 庆阳伯夫人看着穆鸢,双目含笑,听了老太太这话,才将话题从穆鸢身上转移开来,说起了穆瑛的婚事来。 “皇后娘娘赐婚,安阳伯府的聘礼也丰厚,最是体面不过。” 老太太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心里头却是将安阳伯府骂了一通。 昨日送来聘礼,虽然装了十几个大箱子,可真正贵重的没有多少。 好的宝石碧玺,都是能挑出来的,就连首饰头面,也只那么几副她瞧得上眼的。 都说安阳伯府没落了,府里的日子不过是为着体面,在强撑着,她原先还不信,昨个儿见了那聘礼单子,由不得她不信了。 她怕瑛丫头心里委屈,闹开来,得罪了皇后娘娘,叫两府脸上也没光彩,不得不将自己在郊外的两个庄子和京城里的一个胭脂铺子给了瑛丫头,当做她的嫁妆。 如今想想,还是心疼的厉害,那胭脂铺子临街生意极好,说得上是日进斗金了。 老太太想着,看了站在那里的穆瑛一眼,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罢了,瑛丫头自己能想开,说是府里艰难,怕过去过的不好,想来是准备好好过日子的。 穆鸢站在那里,冷不防见着老太太看着穆瑛的目光,心中虽有疑惑,到底是没表露出来。 事情到底是瞒不住的,只过了一日,府里就有人议论,说是永安伯府送来的聘礼不多,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府上多半就只剩下个空架子了,说不定往后府里要靠大姑娘的嫁妆过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