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清拿出圣旨后,都察院内跪了一片,谢霁这些年被忠君爱国的舅舅训练得十分敏锐,动作迅速,直直跪了下来。
众人皆面目正色,低下头不敢直视手持圣旨的乐清,只盯着面前的一块地板,精神高度集中。
乐清展开黄色布帛,上面只有寥寥几句话,她朗声道:“威北将军谢戎忠君爱国,侠肝义胆,朕心甚慰,其子霁,嫉恶如仇,光风霁月。然一无官职,二无战功,无一正式职称,着令尔入都察院,任左御史,即日上任。”
谢霁听到前面的时候扬起眉,陛下这是夸他还是骂他?等听到后面就是完全的愣住了。
左御史,那可正好是巡城御史的下级啊。
陛下是何意?
...还是说这个小内侍是故意的?
谢霁只觉眼前突然降下一片阴影,黄布帛的一侧被递到他眼前,只听得一道浓浓笑意的声音道:“谢小将军接旨吧。”
谢霁闻声抬头,绿袍小官笑吟吟地俯视着他,阳光透过窗子打过来,那人逆光而立,仿若在发光。
谢霁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双手举过头顶,接下了圣旨,“臣谢霁,谨遵圣旨。”
接完旨后,众人也都散开继续忙活自己的事了,心里对于这个新来的巡城御史的来头也有了些底子。
只要敬着便是了,再差,也还有少将军顶着呢,不怕。
他们接受的十分迅速,谢霁就不一样了,他苦恼地盯着手里的圣旨,乐清也不急,就在旁边等他回神。
谢霁长舒一口气,斜眼看了一眼乐清,要笑不笑道:“真是好本事。”
乐清抱拳,“哪里哪里,”她右手指向旁边的桌子,“那就开始吧?”
谢霁微愣,“现在?”
乐清赞同点头,“没错啊。”
谢霁看起来十分困解,“不应该让我回去做做准备,过几日再开始?”
乐清拒绝得十分爽快,“陛下说的是即日!即日你懂吗,就是现在。”
谢霁被气笑了,他努力缓了缓心里的不平,利落转身,坐在了乐清座位的下首处,冲乐清微抬起下巴,“那就来吧。”
乐清指着自己桌上的一沓讼纸,“喏,把这个分好类,百姓状告官员的分为一类,百姓状告百姓的分为一类,百姓寻求帮助的另开一类。然后一份一份做好标注,等我们明天去解决。”
她将讼纸全部搬到了谢霁桌上,偏头看他,问道:“听明白了吗?”
谢霁点头,“可以。”
乐清满意地拍了拍谢霁的肩膀,“加油干!”
说着便摘下帽子抱在腰侧,朝着门口走去,谢霁抬头看见乐清意欲离开,忙唤住她,“你去哪里?”
乐清被谢霁唤住,回头无辜道:“我回宫休息啊。”
谢霁瞳孔微张,一脸不可置信,“这么多,你让我一个人做??”
他看着桌上几乎摞成小山的讼纸,对于乐清撂担子不干的事儿异常激动。
乐清眨眨眼,忽然将手背贴上额头,整个人忽然软了下来,异常虚弱道:“我昨日受了风寒,浑身无力,回宫的时间定会大大拉长,若是回去晚了,陛下定会问我怎么了,我也不好隐瞒,到时候也就只能说出实情了。”
“你说是吧,谢小将军。”说着,她的眼睛透过手指间的缝隙看向谢霁。
只见他捏着一张讼纸青筋微暴,脸上表情僵硬,却从牙齿里硬挤出几个字,“行!你、去、吧!”
他能怎么办?这小内侍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不让人走,等着被告黑状吗?
乐清放下手臂,冲谢霁露出一个得逞的微笑,不待他反应,就快速离开了都察院,很久就不见了身影。
留下谢霁一人面对成山高的讼纸握紧了拳头。
这小内侍绝对是故意的!
他愤愤不平地摊开一张讼纸,笔锋落下几乎戳破了薄薄的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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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乐清扶额走在街上,脑袋昏沉,她确实不舒服,看来得去趟医馆。
宫里的太医是不用想了,书里提到过,她从小到大生的病,第二天,病因、在何时何地何处导致生病、以及如何治全部都被呈到了太后的桌上。
乐清摇摇头,试图甩去脑子里的昏沉,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温润犹如暖玉之音,“兄台在这么摇下去,恐怕就要把脑袋的水摇出来了。”
乐清回头,只见一个青袍男子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看着她,目似点漆,眉若卧蚕,发丝微乱,鞋侧还有点点潮湿的泥土,肩下一根细带子顺着他的上身垂在身侧,吊着一个浅色布袋,袋口处露出了几株新鲜的草药。
看起来,像是一个刚下山的药童。
乐清撑着脑袋,眼神迷离,“药师?”
那人闻言微愣,随即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