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上了大学,廖茗觉才发现,原来大学的活动竟然有这么多。学生会、社团,这两项就已经足够五花八门,就连班上也不纯粹是聚在一起读书,还要召开拉近关系的班会活动。
那一天班会,他们找了间空教室,摆放好班费买的零食和饮料,先连线了个PPT,然后大家分组围成几个圈,坐在一起玩狼人杀和“谁是间谍”。
这些游戏,廖茗觉听都没听说过。
刚宣布要玩,她就默默翻出手机开始搜索。胡姗冷不丁凑到她背后,阴恻恻地说:“你没看过综艺吗?电视上应该有吧。”
廖茗觉吓得猛缩,差点把手机摔到地上,结结巴巴回答:“呃……我平时其实都是放假才看。也只看看电视剧什么的。”
“没事,”胡姗不假思索,直接把她拉到身边,“等会儿我教你。”
坐下时,她又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不过没玩‘真心话大冒险’还是挺良心。”
“谁是间谍”比较简单,没两下廖茗觉就搞懂规则。她很快有些翘尾巴,认为大都市孩子们的乐趣也不过如此,主动提出挑战狼人杀。胡姗从鼻子里发出冷笑,大手一挥,带她去狼人杀局的座位坐下。
规则还过得去。
但是,角色扮演这种游戏方式实在称不上简单。
大家都是老游戏咖,玩了一圈,都看得出她好欺负,于是屡次三番先选她下手。不管廖茗觉是不是狼人,总之先坑了再说。胡姗保护欲强,恨不得像老鹰抓小鸡里的母鸡一样把廖茗觉护在身后,因此一旦小鸡吃瘪,她就挡不住地垮脸、咂嘴、跺脚。
廖茗觉也感觉不对劲。为了防止胡姗把桌子掀了,她找了个机会,起身说去休息会儿。
没想到她一走,胡姗反而斗志翻倍、热血沸腾,没了软肋,更要把刚刚欺负她们的同学全凌虐一遍。
廖茗觉找片空地,盘腿坐下,拿着易拉罐喝饮料,用手机拍了张教室里热热闹闹的照片,发给联系人。直到收到回复,她才发现自己发错人了。
却说邓谆和廖茗觉交换了联系方式,自那之后,就没怎么收到过联络。消息始终停留在当晚最后的“拜拜”、“再见”上。偶尔瞄到,他也想过,她倒沉得住气。毕竟只要是差不多年纪的女生,一旦要到他的账号,没过多久就会想方设法联系。
终于,这个晚上,她也不免俗,发来一张同龄人闹腾腾团建的相片。
廖茗觉说“对不起发错人了”的时候,邓谆只当是借口。男生女生都这样,为了发起话题,情愿假装犯错。再厉害一点的,估计会声称要发给另一位备选异性,好引起同性之间的竞争心。
他刚好在回宿舍的路上,停下脚步,掏出手机编辑信息:“本来要发给谁?”
说实在话,能让他愿意继续话题,本就已经很反常。
邓谆以为会得到“一个哥哥”、“一个学长”或“一个朋友,男的”的答案。
结果廖茗觉说:“老韩头!”
邓谆在地铁站里站定,忍不住回了个疑问号。
“你还记得那天我们推的三轮车吗?就是老韩的!他在那一带收废纸箱。”廖茗觉津津有味地打字道,“之前他跟我说他孙子想辍学不参加高考,我想着发点大学的东西给他。大学多好啊,不来太可惜了。”
对面编辑良久,最后只发了一串省略号。邓谆问:“你现在在做什么?”
“搞班会!大家一起玩游戏呢!”
就连邓谆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耐心:“好玩吗?”
“嗯嗯,”廖茗觉盯着手机笑嘻嘻的,“可有意思了!我头一次玩了狼人杀!”
肖屿崇站在远处,抱着手臂冷冷地看过来,腹诽说真是傻,傻透顶了,怎么会有人看着手机笑成这样。他按捺不住,终于还是走近,刚来到她跟前,还没开口,就见她仰起头。廖茗觉眼睛笑得弯弯的,连连招手说:“哦!肖屿崇,你过来。快过来。”
肖屿崇感觉自己像个智障,半信半疑地坐到她左边。
她又用手肘推搡右边看书的王良戊。
“来拍个照!”廖茗觉举起手机比耶,王良戊和肖屿崇都入镜,“来,说茄子!”
事实上,虽然没什么人在意廖茗觉,但王良戊和肖屿崇可是班上大部分女生的关注点,外加在男生里人缘也好。他们刚凑拢,立刻就有人搭话:“你们拍照啊?”
更有行动力的已经挤进镜头:“我也来,我也来!”
“等等我!”
随即一发不可收拾。
廖茗觉的观点是人多热闹,越多越好,所以来者不拒地答应。
另一旁的赵嘉嘉正和朋友涂指甲,看到这一群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尤其中心还是廖茗觉,实在忍不住耻笑。
然而马上就被牵连——
“诶,赵嘉嘉你们不进来吧?那来帮忙照相。”
大家都看着,赵嘉嘉气不打一出来,无话可说,直接夺门而出,留下一教室人面面相觑。
那一天晚上,邓谆在回宿舍途中收到意味不明的照片。点开来,能看到廖茗觉在人群中间,头发乌黑茂密,穿着绿色的短上衣,用力比剪刀手,笑脸灿烂而明朗。
她发来的消息里,文字内容是:“要是你也能一起玩就好了。下次我教你狼人杀。”
长头发。
绿毛衣。
地铁。
她的笑。
列车飞驰,气压差异造成鼓膜短暂不适,公共屏幕里是宣传动画片。耳机里正在播放The White Stripes,但却不再是《We\"re Going to Be Friends》,而是《Fell In Love With a Girl》。他确实已经很久没像那样笑过。
这座城市的常住人口超过2000万,两个人相遇,再见,他记起她来。
邓谆坐过了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