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尘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九华,他对这里的路都还算熟悉,此次前来九华则是要送一封信件。 半月前他辞去了真武掌门一职,把掌门之位交给了自己的师叔随玉真人,他离开襄州,这封信送到后他便可以放心云游,做个真正闲云野鹤的道人了。 去往自己的目的地需要路过一个村庄,去渡口坐船前往,他在这一路上看见不少血迹,心下觉得奇怪,寻了那血迹前去,眼前竟是一片尸体,起码有几十人之多,鲜血聚集在地上流淌成一条汇入溪流,看着令人有些作呕。 了尘抬头看了看,天气逐渐昏沉,有了几丝要下雨的意思来。 他绕过这些尸体,看见一处奇怪的脚印。那脚印小巧,像是女子。 莫非……了尘不敢多想,那脚印的终点在一拱石桥下,他想下去看看,肩膀却突然被一柄长剑搭上。 他其实早就有感觉,只是看见脚印是女子时心中诧异一时分了神。 了尘没回头,只是道:“那路上的一行人都是你杀的?” 凉风不语,眼前这人不知是敌是友,现在只要陆绝山庄的人没有来她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 他却不怕,转身,凉风挥剑过来他却用两根手指夹住了风吟,见这人果真是女子,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凉风抢先一步道:“你是谁,和他们一伙的?” 这人武功高强,两根手指便可以挡住她的风吟,凉风轻皱眉头,神色是满满的戒备。 了尘一惊,心下了然,他缓缓解释道:“姑娘,我只是路过。” “路过?”凉风的眼神依旧冷冽,显然是不相信这荒郊野岭的地方人烟稀少哪有这么巧的路过的。 他看着这女孩子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防备心很重,于是只能耐心解释,脸上还带着惯有的温润微笑,“我只是一个路过的道士,这条路正好通往前方的一处渡口,我要坐船去对面不远处的化清寺送信,在这路上我看见一处脚印,就寻到此处来了。” 凉风缓缓把剑放下,姑且相信了他的话。 她把剑收回去,了尘看见她手里的剑眼睛里有一丝精光闪过,随后却又和蔼地笑道:“我听说九华附近有一股贼寇势力,想必姑娘肯定是在为民除害了吧。” 凉风“嗯”了一声,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为民除害算不上,那贼寇首领武功高强,他见我伤了他这么多喽啰自己先逃了,肯定又是搬救兵去了。” “那姑娘在此处岂不是十分危险?”了尘皱起眉头来,开始担心起了凉风的安危。 他眼神真切,一身道袍似嫡仙一般飘逸,凉风垂下眼睫,这道士看起来还挺像个好人的,于是她抱拳道:“多谢道长关心,之前我有许多不礼貌的地方,还请原谅。” 天空中有雨滴落下,凉风抬起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知道即将有一场暴雨。 了尘显然也知道两人不能在原地站着继续聊下去,于是道:“姑娘,我们先寻一处躲雨吧。” 凉风点头,走了一步脚踝处的疼痛突然袭来,她摔倒在地,了尘回头看见少女的脸上有一丝狼狈以及一抹尴尬的神色。 “我,我脚好像崴着了。”她低下头说出现在的情况。 了尘看着她的脚踝处,那里肿得高高的,显然是不能再行走,如果再有颠簸怕是会更加严重了。 也顾不得其他,了尘背上背着剑,他把剑取下来递给凉风:“如果姑娘不嫌弃,贫道可以背你。” 凉风怔怔地接过了尘手上的剑,咬了咬唇,现下没有更好的法子,她只能“恩”了一声。 她从来都没有和陆行之以外的人有过肌肤接触,她几乎是身体僵直地被了尘背起,手上还拎着剑。 了尘也知道一个姑娘他不应该与她有过多接触,而且他感觉到有几个人在跟着这小姑娘,施展轻功甩掉他们后,找了一处荒郊外破败的茅草屋,放下凉风之后接过凉风给他的剑。 风吟还被她拿在手上,凉风坐在茅草屋内的木床上,把风吟放下才开始检查看自己身上的伤。 外面风雨交错,茅草屋上噼里啪啦的声音,还伴随着打雷的声音。 她身上都是些很轻的刀伤,没有划中要害处,她从衣襟内拿出一包药粉洒在那些伤口上,了尘看了越发对凉风的身份好奇起来。 这女孩为什么还会随身带着药包?但是他也不敢多问,这个少女的警惕心可以说是非常强,他如果多问的话怕是会引起反感。 茅草屋外面虽然看起来很简陋,但是里面有床有桌子还有凳子,只是不知道主人去哪了,这样贸然进来总感觉有些不妥。 凉风半坐在床上抬起脚看着已经肿的不行脚踝,想去揉一揉,但是却听到了尘道了一声:“别动。” 她的手停在半空中,看着了尘,眼神里有着不解。 “姑娘是崴着脚了,这样贸然的去揉可能只会让伤势更加严重,现下需要尽快正骨才好。”凉风在绿葶的凌烟阁内当过大半年的药童,对药性她可以说是很熟悉,但是像这些什么跌打损伤上却是一窍不通。 听了尘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她小声问:“那现在要怎么办?” 了尘道:“姑娘若是不嫌弃……” “不嫌弃的,还多亏道长帮忙,要不然我现在可能还坐在那石桥上不知去哪。”再拖下去她的脚怕是要废了,凉风知道这道长十分好心,也心急了些。 了尘却把自己道袍的那一层外衫脱下来,包住了凉风的脚踝,轻轻摸索似找到了位置,他道了一声:“姑娘,得罪了。” 凉风把头侧过去,不敢多看。 了尘握住凉风的脚踝轻轻一扭,便复了原位。 凉风轻哼了一下,眉头死死皱起。 她怎么感觉更疼了。 “虽然已经复原,但是还需调养。”了尘只是撇了一眼凉风小巧的玉足,随后立马转过头去。 “多谢道长……”凉风道了一声谢,突然就倒在了木床上,眼睛闭起,竟是睡了过去。 她太累了,心弦一下放松下来便止不住困意。 了尘转头看着外面那越下越大的雨,叹了一口气,在心里想着法子:“姑娘与我萍水相逢,我怕询问姑娘过多叨扰了姑娘,我原是要去渡口,坐船到对面的化清寺去送信,姑娘脚伤未愈,不如就同我一起前往吧,那里的环境也干净些。” 没有听见回答,了尘回头去看凉风,凉风已经闭着眼睛睡去了,呼吸均匀。 了尘把道袍又给凉风盖上。 屋外的雨下得小了些,天慢慢亮起来 了尘看着凉风身旁的风吟剑,久久无法回神。 . 凉风醒来时,感觉还是很恍惚。 她的脚微微作痛,像是抬不起来的样子。 眼前是一处很简陋的茅草房,她睡在一处木上面,身上盖着一件衣服,她缓缓想起来,是一位道长救了她。 凉风看着自己已经被清理干净的手,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醒了?”了尘从屋外进来,看见已经坐起来的凉风,把刚采来的草药放在桌子上,搬了一个凳子坐在她的对面。 看着凉风孱弱的样子,了尘很难想象她是怎样一个人解决了那几十个人的,于是他问道:“现在姑娘能告诉我事情的原委了吗?” 了尘显然也是一个不好糊弄的主,为凉风擦去手上的血迹的时候他才发现,这双手很是娇嫩白皙,显然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不过掌上有着些许的薄茧,看上去练剑也不过就练了一两年而已。 但是如果是真的只练了一两年,却又根本不会有这样力道。 他在来时已经检查过那些人的尸体,创口平滑,一击致命,如果没有十几年的功夫和经验,是无法做到如此快准狠的。 心中的疑问越发多,让他忍不住想要询问眼前的少女。 凉风垂下眼睫,抬手撩了一下耳边的发,然后道:“他们是山贼,我被打劫,被逼无奈才......” 她不能把真正的原因说出来,眼前的这个男人虽然看起来很和蔼善良也很好说话的样子,但是凉风还是不敢轻而易举的相信他。 了尘看得出凉风的小动作,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冷:“你在撒谎。” 凉风愣了一下,把手放下。 “那好吧。”凉风没有谎言被拆穿后的尴尬,反倒是回问:“他们都是罪大恶极之人,我为民除害。屠杀老人,欺霸妇女,令人发指,如果是道长,难道会看他们沉浸在水深火热之中而不出手相救吗?” 此女妖邪。 她说话时眼神没有一点波动,平静得……很不正常。 不过听见凉风说的话了尘反倒是笑了:“我不会亲自动手的。” 凉风没懂他这话什么意思。 了尘站起来把凳子放回原处,把桌子上放着的草药细细挑拣,继续道:“之前听姑娘说那贼寇首领逃了,我倒是颇为纳闷。姑娘的武功看起来不低,按道理应该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这脚又是如何崴着的?” “未把他们一网打尽是怪我学艺不精。”凉风大方地承认:“至于这脚,走路不小心不就崴着了。” 了尘挑拣草药的手一顿,眼睛看向凉风,似是没想到她会如此坦诚。 这下了尘倒是笑了,笑得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们没再说话,了尘把草药研磨好,为凉风敷上,问她:“姑娘的家在哪,我送姑娘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