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伤他性命。”
见楼聿不作声,他眼皮子一落:“嗯?”
楼聿:“陛下,先生如若……”
“他若反抗。”皇上精准的戳中了命题,“尽量别让他受伤。”
尽量——如果不行,受一点伤也无不可。
这是皇上给的权力,也是楼聿行动的界限。
朝阳宫是曾经太子居所,楼聿自然熟悉,三两下寻了一遍,一无所获。
皇宫把守重重,朝阳宫外更是戒备森严,连飞进一只鸟都费劲,即便按楼聿的武功,想要在这种监护下悄无声息的离开,几乎也是不可能的。
“咦?”
楼聿听见声响,视线立刻跟过去:“什么事?”
因着陛下不在,隐卫之间又熟识,楼聿问了,那人就直言不讳:“先生这么大年纪还玩风筝,做这么多。”
寝殿的长柜子中,层层叠叠堆满各种风筝。
有的全须全影,有的则只有一张皮子,还有一大把长短不一的枝条横亘其间,上头刮痕无数,都是用过的。
楼聿精神一凛,捏紧长刀。
“风筝怎么做?”
“我听说有的风筝能载人。”
“你说,这些枝条够不够做一个大!风筝?”
“这个大风筝能载多少只白菜?”
对了,白菜。
楼聿把手指拢到口边,学严随的样子打了个声口哨。
几乎瞬间,清脆的声响自门口飞奔而来。
两个隐卫莫名其妙的看着忽然出现的小黄狗,面面相觑。
这狗被严随养的极好,身宽体胖,跑动时敦敦敦,铃铛疯狂摆动,十分吵人。
楼聿略一犹豫,对两个手下道:“你们到厨房,查一查先生有无带走干粮。”
白菜显然认识他,欢快的昂起脑袋,露出铃铛。
上午来时,脖子上尚空空如也,像是忽然多出来。
他用了点劲,铃铛一分为二。
里头窝着一团纸条。
【请代为照顾白菜】
无称呼落款,亦无他话。
但楼聿觉得这就是严随留给他的。
楼聿将纸条攥进手心,抱着小狗朝外走。
这注定是个不眠夜。
时间于每个人而言都是公平的,或长或短,不会因为你是王公贵族抑或贩夫走卒而改变。
转眼,一夜过去。
一日之计在于晨,天刚蒙蒙亮,村头的大片农田笼罩在模糊中,农户们已经用完早点,预备下地干活。
老杨头怕摔跤,走的很慢,快到自家田里时,遇见同村老李,便招手打招呼。
就是这一个愣神,脚下踢到什么,一股力道窜上来,差点让他扑个狗吃屎。
老杨头的痛呼引来老李,两个半老头子混乱的互相问候一番,这才低头去看害他摔跤的罪魁祸首。
静默。
良久,老杨头大呼小叫:“哟,这怎么是个人啊?”
老李吓的一蹦:“杀人了?”
“快快快,喊村长去!”
老李撒腿就跑。
可村长没来,等来了其他人。
老杨头呆若木鸡的看着眼前三位像是从天而降的年轻男子,相似的黑色装束,冷淡苛刻的神情,像是从同一幅画上拓印下来。
最重要的,是那股子凌冽的惊人气势,像三把行走的利刃,直逼命门。
几十年面朝黄土,见过最厉害的也就是镇上的刘员外,何时见识过这种气场,老杨头看呆,连脚上的疼痛都忘了。
为首那人过来,被那鹰隼般的视线扫过,他才如梦初醒,脑门渗出一层汗,脚丫子的疼刹那间窜遍全身,他打了个剧烈的哆嗦。
完了完了,他发现了尸体,要被杀人灭口了!
这时,那人嘴巴动了。
老杨头闭上眼,一副视死如归的壮烈。
“带先生回去。”
“是。”
老李带着一堆人赶来时,老杨头坐在田埂上茫然四顾,像没了魂似的。
再看,那具尸体竟然没了!
“老杨头,尸体呢?”
老杨头:“走了。”
“……”
他回过神,有些难堪的抓了抓额头:“那人没死呢,被他朋友带走了。”
“……”
一大早的,发什么疯?
/////
严随挂在风筝上,悄无声息的飘过宫门大院,将荣华富贵和锦衣玉食统统甩在身后。
可是从此之后,他自由了。
忽然,凭空刮过大风,风筝像浮萍一样摇晃不止,他的神经骤然绷紧到极限,下意识伸脚去踩脚下的围墙,岂料踏了个空,风筝顿时断线,连自个儿带人一起头重脚轻的射向地面。
严随剧烈的蹬了一下腿,霍然睁眼。
经年的警觉让他立刻找回了神志。
——也看清了他的所在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