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上劲道十分大,捏得她手腕一阵疼,耶律彤完全料不到他这出其不意的举动,被他拽的都有些踉跄,但还是不敢大意的紧跟着他。 原本静谧的林间响起昆虫振翅的嗡鸣声就在身后紧追而至,在奔跑的时候她乘隙回头,那一眼瞧得她顿时花容失色,只看见宫殿前铺天盖地的小虫子密密麻麻的形成一团乌黑的浓云盘踞回旋,有不少循着他们的气息跟来。 耶律彤是不怕虫蚁的,但是如此庞大数量的小虫还是让人头皮发麻心生寒意,她转过头不敢再看,一颗心急促跳动的像要从腔子里蹦出来。 林中草木浓长,枯枝藤蔓纵横,两人跑的飞快,亏得耶律彤人高腿长身体健朗,换成一般姑娘早滚地上跑不动了,可人腿到底比不过双翅,那些成团的虫子已经快要追上他们,飞的快的几只已经堪堪要触及耶律彤的长发。 “你先走。”夜晗猛地振臂将她往前一推,另一只手探向腰间囊袋,摸出一把□□往后抛掷,在粉尘飘落的轨迹里那些虫子纷纷避之唯恐不及,缓慢了速度,正好为他们拖延到了片刻时机。 “我不走!”耶律彤反手擒握住他的手腕,一早忘记自己对车可汉王的起誓,要对他言听计从,死活拽着他就是不放手。 “你别闹!”夜晗咬牙切齿的恨声,都这节骨眼了她哪里来的执拗劲,现在能走脱一个是一个,他拖不了太久。 “夜晗,你是不是傻?!”耶律彤不甘示弱的反吼回去,手上不停的摸向他腰际攥了一手的□□出来,往他头上就是一通撒,“这些虫子怕这玩意儿,那么好的东西你别往外洒啊!”她像撒面粉似的将□□盖了他满头满脸,另一只手也不闲着的往自己身上也撒了些。 夜晗一下怔住,关键时刻耶律彤的脑子还挺灵光…… 那些蛊虫果然惧怕这些□□,只敢在两人身边盘桓,不敢随意侵袭。耶律彤瞧着周身盘旋团密的小虫子,耳畔嗡鸣声不断,感觉头皮都要炸裂了,可前后退路已断,她一时也不敢乱动,悄悄倚在夜晗的身后,有他在的时候总觉得稍微能安心些。 一道尖锐的哨声响过,在他们周围盘旋不去的虫子倏忽一声往回撤飞,在离开他们五丈开外的天空中旋定。夜晗和耶律彤循着哨声所出的方向看去,瞧见有个人慢慢从浓密的林丛中走出,初晨日光照耀下来,让两人看清了那人眉眼,极为清秀俊俏,瞧着也不过二十岁左右的样子,手中垂着一根棉麻红绳,上面吊坠着一只骨哨。 “你们倒是有备而来。”年轻的男子穿着青紫色的苗服,头上银色冠饰在晨光下熠熠生彩,只是那望来的目光森寒如淬针毒,“不过可惜,擅入鳞宫的人,都得死。” 他缓缓抬手将骨哨凑到唇边,一声长啸倏起,尖利的声音刺人耳膜,耶律彤忍不住的双手捂耳,那团团密集的蛊虫循声旋绕至他身旁。 很显然这些蛊虫是受他驱使,现下看来要轻易摆脱他怕是不能了。 “待会我去拖住他,你见机先下山。”夜晗抑低声音同身后耶律彤说,讲话的时候右手五指凌空虚张,瞬时幻化出一柄虚灵长剑。 男子眸光凌然,方才爆溢而出的杀气瞬时淡去许多,他低声一笑,“夜罗族的后人,那就留你们一具全尸吧。”话落,他已出手如电,蛊虫霎时旋飞绕满他的臂膀。 时隔差不多一年有余,凤洳是再次踏入北齐国境,那个在路旁树下席地而坐等她来的人,衣着寻常,面貌五官却精致,天生的妩媚风流相,正是蛰伏在北齐的将离。 从皇域入境北齐要去麓山的话可以走官道,道路平坦食宿都能打点到,不过就是需要多绕几城,脚程方面可能要多耽搁十几天,另一个选择就是沿着国境线入山林走,路途多艰,但可以剩下不少时间。 两人在平地上的时候会驾马驰骋,若入了山林便弃马徒步,走了大半个月离开麓山已经不远。 “主人,跑一天了,我们找个地方歇歇吧。”将离策马伴在她一旁,从沿途红组所得来的消息看已经有不少人潜伏进了麓山,也难怪主人会马不停蹄的赶往那里,九凤现世是谁也想不到的,若瑞凤鎏珠真的藏身在麓山里,怕是要引起一番腥风血雨了。 这些天日夜兼程的赶路,少有休息,眼见麓山就快到了是该好好休整一下,以图后局。凤洳是在马上点了点头,只道了一个字,“好。” 又行进了半刻,天色泛灰,已经快到入暮时分,前面不远处有炊烟升起,看来似乎有村落人家。两人驾马赶至村前,确实如她们所想是个村落,只是这村子实在太过破败不堪,砖瓦屋舍、草房简棚错落各处,眺目看去竟然也不少,可是偌大的村子里并无人声,安静的出奇。 两人驱马走进,匍匐在村门口的一条黑背大狼狗原本恹恹无神,看见来人后猛地直立起身子朝两人方向一顿狂吠,马儿被吓得倒退了两步。洳是和将离翻身下马,牵缰走近,那只原本还在狂吠的大狼狗突然呜咽了两声,转头一溜烟的跑入村子里,片刻就没了踪迹。 “这地方看上去不怎么像有人住的样子。”将离皱了皱眉头,看向四周破败景象,穷地方见过不少,也不见得如此没有人气,死气沉沉的让人不舒服。 洳是倒没怎么在意,反正只是休憩一晚。 “两位姑娘来我们村子里干什么?”有道沉哑干枯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两人回身看去,是一个花白头发佝偻身子的老婆子,手上拄着一根拐杖,一双浑浊的眼睛半耷拉着,一瞬不瞬的望着两人。 洳是眉头微蹙,凭她的功力居然没发现有人靠近,可见面前只是位耄耋老者她也就没多生心思,微微笑道:“老人家,我们途径此地想要借宿一晚,不知可方便?” 老婆子用拐杖笃了笃地,抬臂指向前面一处山坳,“那里以前是我们村子的祠堂,不过现在废弃了有些时候,你们就去那里住一晚吧。”说罢,也不等她们回应,自顾转身往村口的一间瓦房走去。 “啧……我怎么觉得这地儿阴气森森的。”将离咕哝了一句,周围枯藤老枝昏鸦,可惜并没有小桥流水人家,反而静穆森凉的有些怕人。 洳是也觉得此地有些不太寻常,不过再赶路的话只能歇宿在山里了,这儿再差也差不过露宿山野,“就一晚上而已,还真能碰到什么妖魔鬼怪么。”洳是笑了笑,斜目觑了眼一旁的将离,戏谑道:“怎么,还有什么事是你将离也怕的么?” 将离被她一通调侃,顿时杏眸圆瞪,粉颊生嗔,脆声抢道:“我才不怕,就算真有妖魔鬼怪,我也能把它收了。”她五指收张一握,作出气势汹汹的样子。 “呵……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别躲我身后哟。”洳是促狭笑道,牵了马就往那个老婆子所指的方向走去。 “我才没那么不济呢。”将离咕哝了一句,牵马跟了上去。 那个老婆子指的山坳其实离村子足有一里远,根本就不在村子里了。等她们走到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将下来,天空中月色昏黄,竟然是出了毛月亮,星星也是稀稀拉拉的不甚明亮,将不太好走的山道照的隐隐绰绰。 两旁山壁陡峭,岩土地质黑灰不似往常所见到的褐黄,乌鸦的怪桀叫声盘桓在山坳上处,听着分外瘆人。走到山坳最深处,里面有栋木构的大宅院倚山而建,院落的后面壁立千仞。而从院中土墙内伸出数株槐枝,风一吹过,便飒飒抖成一串,在夜色里瞧去彷佛有数条枯臂在挥舞挣扎。 老槐为阴树之首,一般家宅里外不会种槐,而祠堂外为表肃穆庄重也只会种青松苍柏,洳是见到这几株老槐,心下泅现出一丝古怪,可她也没多想,与将离选了棵结实的大树将马儿拴紧。 两人跨入院子,朦胧月光照见不大的院落里一口枯井,一株老槐再多也没了。而正厅大堂的门虚掩着,从里面透出丝丝朦胧的光,这里居然有人先来一步了。 洳是和将离面面相觑一眼,不约而同的想到这鬼地方居然还有人。 “我去应个门。”将离说着,两三步跨过台阶,走到那扇有些斜歪松动的油漆木门前敲了几下。 并没让她们等多久,就有人来开门,悬梁上的灰尘扑梭梭的被抖落下来,呛得将离掩面咳嗽倒退了一步。 “两位姑娘是?”开门的是个年轻男子,身着劲装,体格健硕,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洳是目光越过他,瞧见大厅里破败凌乱,到处是蛛网灰尘,角落一处被人打扫了出来,地上燃着火堆,前后左右或站或坐着的约莫十多个人,虽然他们所在的那些位置瞧着没有规律,但是按照天风八卦所排的位序,滴水不漏的保护着那个坐在火堆旁低头看书的男子,火光倏忽影绰,也瞧不清楚那人面貌。 “我们途径此地,村里的一个老婆婆说我们可以在此宿歇一晚。”将离用手扇去面前灰尘,温雅笑说,她本就生的极美,那落落风致的一言一笑让人很难拒绝她的要求。 那男子怔了一下,态度十分亲和的说道:“两位姑娘稍等一下。”话落后就转身走到那个盘膝坐地看书的男子身旁,单膝曲地对他说了几句话。 那男子回了他一句什么,抬头朝她们方向望了眼,复又低下头继续看书。 “两位姑娘请进吧。”男子将两人迎了进来。 洳是和将离目不斜视也不乱看,找了另一头稍许干净的地方并膝坐了。 将离解下背上包裹掏出一块干饼递给洳是,侧身附耳同她说,“这鬼地方也会有人来,怕也是冲着麓山去的。” 洳是咬着难吃的干饼,轻声“嗯”了,以消息传递的速度来算,南秦若要派出人马此刻大约还在楚国境内,师兄他们应该不会插手此事,北齐是近水楼台恐怕已经在麓山出手,那么就时机来算,这帮子人应该是从晋国来的。 她不着痕迹的瞥目望向他们,就着跳跃的火光,勉强看清了那个年轻男子,半面上剑眉飞扬,凤目微挑,肌肤白皙不逊美玉,是个年轻俊美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