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妓走到船舱中间,在两侧众人的注视下,熟练地跳起舞来。
她的身体越转越快,衣裙扬得越来越高,逐渐飘向空中,一件一件又一件,飘扬又落下。
在众人惊诧的神情中,船妓的身上只剩下一件淡绿色的心衣,衬得她白雪似的肌肤更加诱人。
她舞着舞着,一只脚伸出去勾住了酒坛的上沿,一抬脚就把坛子抛到了手中。
随着舞姿摆动,圆滚滚的酒坛子在手臂间来回翻滚,坛口溢出潺潺细流,流淌上她的脖颈和胸口。
云清皱起了眉,郑绪诚也皱起了眉,只有那些座上宾们看得津津有味,脸上透出异样光彩。
船妓的舞步还未停下,她开始转起圈来,朝着一侧缓缓移动,那方向,正是郑绪诚所在的位置!
郑绪诚睁大了眼睛,刚想起身躲开,怀中已撞进了跳舞的船妓,她身上一件湿透了的心衣,将其中的奥秘隐隐透出,浑身更是散发着浓郁的酒香。
“好!”沈盛用力一拍手,喝彩道:“快让郑公子尝尝二十年女儿红的味道!”
船妓心领神会,胳膊勾住郑绪诚的脖子,就想把他的头往自己身上勾。
“放开!这成何体统!”郑绪诚的手绕到后颈一把抓住船妓的胳膊,头从她的胳膊中钻了出来,他整个人也从位子里侧钻了出来。
沈盛哈哈大笑:“哈哈哈哈,郑公子这么害怕,难道是姑娘身上有刺吗?”
两侧的座上宾们都笑了出来,船舱里充满了肆意的嘲笑。
上座的林崇岩没笑,只是淡淡地看着连滚带爬十分窘迫的郑绪诚。
还是太年轻啊,沉不住气。
林崇岩喝了口茶,把指上的玉扳指往里滑了滑。
郑绪诚的脸涨得通红,羞恼之情溢于言表,他抬头看去,只见到一双明亮的眼睛正闪现出心疼悲哀之情。
云清正坐在尖嘴猴腮的纨绔身边,看着眼前他的窘迫,而她,什么也不能做,只能静静看着,用自己的眼神揭露内心的煎熬。
郑绪诚无奈地闭上眼睛,云清的心疼反倒让他更加痛苦,他宁愿她不在这儿,也不愿意接受她的可怜。
那个船妓扑空之后没有任何羞愧,反而一脸坦然地理了理秀发,跨过郑绪诚径直走到沈盛身边,倒在了他的怀里。
“快!今个谁把这坛酒喝了,我重重有赏!”
沈盛大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把金瓜子,抛向空中,金子四散开来,像是点点星光布满整个船舱。
一时间船妓们,手下们,还有狐朋狗友们都要去捡。
“喝酒喝酒!喝了才能有钱拿!”沈盛大声笑道。
不知是真的为了金子,还是为了捧场,好几个人冲到前面抱起酒坛就咕噜咕噜灌了下去。
酒水,酒香,到处都是,洒在郑绪诚涨红的脸上,飘向噙着泪的云清身上。
教坊司的姑娘们起先都没有动弹,随着船舱里的气氛越来越疯狂,越来越诡异,越来越迷乱,有一两个姑娘终于不再克制,也冲上去,挤下别人,踩着别人,争抢到酒坛抱着就往嘴里灌。
“好!好!”
沈盛的金瓜子越抛越多,落在地上就被人捡走,又重新抛了更多,越来越多的人挤到中间,向酒坛扑去。
一个男的扯下一个女子的衣裳,那个女子还在捡地上的金瓜子,浑然不觉。一个女子喝得脸红发热,一把扯开了衣衫,让更多的寒风拍打胸口。
留下的几个教坊司姑娘坐在案几后,呆滞的、悲哀的、绝望的、羞耻的,各种各样的神情在脸上展开。
而上座的林崇岩,就这么一直坐着,一动不动,没有喜悦,也没有愤怒,甚至没有麻木,只有看不透的阴沉。
云清的眼睛红了,牙齿咬着下唇,努力克制住想要作呕的感受。
让她震惊的不是那些早就疯狂的男人,而是那些逐渐走向疯狂的同伴,那些刚刚才和她一起在刑家寿宴上演奏的乐女们。
之前有多么庄重矜持,现在就有多么迷乱低贱。
也许她们曾经也进入过这些场合,才能对这些规则心知肚明,既然无法掌控命运,那就适应规则,变成规则运行中的一员。
她越来越喘不过气,伸出手一把扯松了衣襟,努力地趴在案几上想透口气。
突然耳边一声凄厉的哭声,她努力睁开眼睛,左手边的李音儿已经满脸泪痕,双手紧紧抓住身前一双扯住她衣襟的大手,不住地往后面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