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真欢端着个盘子走了进来。“父亲,夜深天凉,母亲给您熬了参汤,您先喝一口。”
庆相看着自己的儿子,心中很是欣慰,他的长子庆真欢一表人才,难的是他继承了他的才干,现在不过三十,已经能在朝中帮他,以后终要把这一大家子给到他的。兴许,能给他更多。
他放下折子,喝了口参汤,有些微苦。庆夫人一直想着给他准备些桂花啊,冰糖啊之类,但庆相觉得苦是好的。他总觉得人难免会得意,但在高位,更要记得时时吃苦来提醒自己,监督自己,不至被人抓着把柄。也就是因为这样,他们庆家才能两朝为相,成为一代权臣。
“今儿个外面都发生了什么事儿?说来听听。”
“今天初一,各部都休息,也算太平。倒是有个蹊跷事儿”
“说。”
“寺人公子在京畿被靖人公子他们捉弄,遇上了栾家的马车。栾家四姑娘和寺人公子说了好些话。但那四姑娘不是许给我们庆远了吗?怎么又攀上这个关系了?不明宫的夫人显是不喜,栾家二奶奶出宫的时候脸色很是慌张。”
“这个无妨,许是巧合,我量栾家还没这个胆子。我们盯着便是。”
“还有一个.....”庆真欢声音低了下去,凑近庆相,耳语起来。
“果真?!”
“千真万确。”
庆相摩挲着参汤碗盅,沉默不语。
“可人未必是......”庆真欢看看父亲,忍不住补了一句。
“是与不是都并不重要。”庆相深深叹了口气,“也是命数。芮家家门不幸啊,唉。生了个这样的儿子。”话音刚落,他突然摇头晃脑哈哈哈笑了起来。“命数啊。”
庆真欢静静在一旁看着庆相,父亲何其精明,怕是早就有了千头万绪。只是他还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意味着什么。
门外突然又传来敲门声,一个仆从进来,走到庆真欢耳边说了几句。
庆相仍然含着笑,但也看到庆真欢眉头微皱。“欢儿,又有何事?”
“是不明宫那边的消息,我们的线,断了。”
“嗯,意料之中。那个女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不明宫里侍女太监没有呆着超过半年的吧?”庆相上下打量了一下庆真欢,“你的人,你自己看着办吧。”
庆真欢咬咬牙,对进来的仆从说,“尸体那边不要收了。“
“那家眷是否需要通知或是抚恤?”
“不做理会就好。”
仆从那边答应了便匆匆离开。
庆相放下参汤,看看呆呆站在一旁的儿子,“汤也喝完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是。”庆真欢还是显得有些怔。人就这样突然就没了。
庆相站起身来,拍了拍庆真欢的肩膀,“早些回去吧,也多陪陪洛娘,你们成亲也有两年了,我和你娘都等着抱孙子呢。别光忙着做事,你弟弟他们这块儿可比你强多了。”
“那庆远那边的婚事?”
“不变,只要是个姓栾的,我不管是谁生的。”
“但庆远毕竟还小......他那性子。”
“不碍事儿。慢慢就明白了。回头你带他多去看看他太奶奶。新年了,也多走动走动。”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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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其的街道上空荡荡,雪下得更密了,已有浅浅积雪,伴着车轮在雪地中摩擦出的嘎吱声,晃荡了一整天的马车终于慢慢停了下来。
策全从前面三步做一步地跑了过来,声音有些小喘,“姑娘,到了。”
到了!
自从马车进了殷其,便没怎么说话的木棉挤到栾芸过身边。
栾芸过抓着木棉的手,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里也冒出了些汗。她接了木棉递过的汗巾,擦了一擦,便缓缓站起身来。
策全帮她挽了门帘,栾芸过慢慢下了马车。
这里就是了。
栾府是世家,书香门第,经历了季国几世朝堂。这代代积累下来的世族气息让整个栾府在积雪下更显沉静和肃穆。高高挂着的灯笼映照着正门上宽大门楣上刻着的两个大字,“栾府”。
康王元年大年初一的晚上,云亭来的四姑娘终于到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