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5) 顾剑程的堂叔,是居美华侨,早年在上海法租界买了栋西式三层楼洋房,后又举家搬回美国定居,这洋房从此空置着,久不久有佣人来打扫清洁。顾剑程这次蜜月之行便在此落脚。由于旅途疲劳,方家姑侄到沪两天都呆在洋楼休息。顾剑程则带着阿生出门打听黄埔恩师严重的下落,结果扑了个空,严重先生已经不在上海,听说他已隐居庐山。无妨,以后有机会在前往探望,既然到了上海,就带楚惜好好游玩吧! 两人走到四川路时,发现一群日本侨民袭击华人商店,经过打探,顾剑程方知,他们到达上海当天下午,日本僧人在毗邻上海公共租界东区的华界马玉山路的三友实业社外被殴打,一人死亡,一人重伤。日方随即以此为借口,指使日侨青年同志会成员深夜放火焚烧三友实业社,砍死数名中国警员。顾剑程有着身为军人的警觉,他感受到局势的紧张,中日恐有战事。他马上吩咐阿生到火车站买车票,自己先回去让妻子准备回广州。 方楚惜很惊讶,“才来两日,哪里都还没有去呢! 怎么就回去了?” 顾剑程表情严肃,“上海恐怕有战事,我让阿生送你和姑姐先回广州。” “打仗?那你呢?你不同我们一起回去?” “日本人狼子野心,夺了东三省,如今又想染指上海,我身为黄埔军人,理当留下守护疆土。” “那我也不走。” “惜,不要任性,中日一旦开战,上海将会很危险,我没有办法护你周全。你回广州去,我才会安心。” 阿生拿着车票走进来,“少爷,下午两点发车。” 顾剑程对着妻子说道,“时间还算充足,现在收拾行李还来得及。” 方楚惜态度坚决,“我说了要留在上海。” 顾剑程无奈,他们新婚燕尔,不想会遇到这样的突发状况,心里感到愧疚。“惜,听话,你留在上海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我不怕危险。” 顾剑程动怒,“方楚惜,我就是绑也要把你送上火车。阿生,去拿条绳子过来。” 阿生有些为难,“少奶奶,你还是听少爷的话,先回广州吧。” “就算你绑我上车,我也会跳下火车的。” 顾剑程气结,“你!”她如此固执,他拿她没办法,又舍不得伤她,只好看向方子然,“姑姐,你劝劝她!” “谁也劝不了我。阿程,你要为国尽忠,我不阻扰你,但你也不要逼我离开你。”阿程,哪怕是死,我也要离你近些,我不想再经历那种不知道你生死的煎熬了。“我让阿香准备午饭。”说完,就往厨房走去。 她如此倔强,一定不愿意离开他,那他必须保证她的安全。顾剑程坐在沙发上,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走。他抬头看向方子然,“姑姐,不如你先回去?上海已经不安全了。” “惜惜不走,我自然也不会走。其实你也不用过分担忧,上海不见得会成为第二个东北。还是你担心我们的军队守不住上海?” 顾剑程沉思了一会,“守不守得住,也要打了才知道。” “剑程,有些话,我希望你能把我的话听进心里去。惜惜从小锦衣玉食,吃穿都是最好的,学习也有天赋,人缘也很好,可以说是无忧无虑。但是曾经有一段时间,她忧心忡忡,总是跑去医院看望北伐回来的伤兵。后来我才明白,那时候,你在北伐。当年她年纪尚小,对你的感情不至于那么深,如今,想必你是清楚她对你的感情,是连命都可以舍的。所以无论如何,希望你能保重自己。”方子然诚恳地盯着他。 “姑姐,我明白的。谢谢你。”顾剑程把妻子给他的温暖真挚的爱渗透进心里。 方楚惜见顾剑程再也没有提起让她回广州的事,心安了不少。他回到房间,见到她坐在床上看书,他走过去把她抱在怀里,“惜,对不起,上午,我的语气太重。” 方楚惜把头靠在胸口,“我没有生气。” “我现在才知道我的夫人是那么的固执。”他的语气带着些宠溺。 “想后悔都来不及了。”方楚惜听着他的心跳声,心里感到格外心安。 “怨过我吗?” 方楚惜抬起头带着疑问看着他。 “刚刚新婚,却要妻子担惊受怕。”他的目光沉沉。 “阿程,在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你心怀国家天下,我为你感到骄傲。我从小在真光中学接受《圣经》的仁爱教育,从小我便知道人若用真诚之心善待这世间万物,那么他也一定会得到善待。” 顾剑程不语,低头吻住她,炽热迫切,他的吻比平常都要狠,他将人压在身下,手顺着衣摆滑进去,渐渐地,满室风光旖旎。第二日早上顾剑程醒来,方楚惜睡得很沉,他定定地看着她沉静的睡颜,她眼下有一圈青色,昨晚他闹得太晚,心顿时有些愧疚。替她把露出的手臂放回被子,他轻手轻脚起床。 他知道如今上海由十九路军卫戍,他要去拜访十九路军军长蔡延锴。十九路军的军长蔡延锴在 9.18事变后,便萌生了北上抗日的念头,如今日本人向上海挑衅,他认为为民族图生存,为军人争人格的机会到了。他在淞沪派兵严加防备,以应付事变。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当顾剑程要求一同参战时,他自然十分欢迎,而且两人为广东老乡,沟通起来甚为方便。顾剑程离开部队有些年,但是他在德国有名的军事院校毕业,于是蔡延锴安排他在身边当一名参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