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蕴言时常会产生莫名其妙的厌世感,当她独自徘徊于热闹的人群中时,孤独和自我厌弃感愈发强烈,她会莫名其妙的难过,自暴自弃,甚至想一死了之,从世界抽离而去。而顾蕴言当真不可能去死,通常工作完后携着满身的消极分子入睡,再将其扼杀在梦里,等待另一个全新的第二天。 这个过程与人体的新陈代谢相似。 未接触顾蕴言时,她是忧郁的,整个人是淡蓝色的小花,通常给人一种敏感细腻的错觉。可凑近时很容易发现她是透明的冰块,缺失内容、生气,误以为她已是个毫无灵魂的死人。比如昨天她妈电话里伤痛欲绝地说你喻叔叔死了的时候,顾蕴言仿如一潭死水,漫不经心地回答,表明她已经知道死了人,而死的是谁跟她无关。语气和往常一模一样。 最后顾蕴言向公司请了一周假期。 得知女儿要回来,顾蕴言的母亲——杨母早早地出门买菜,顺便拎着一大袋的蔬菜赶去车站接女儿。 杨母静静站在门外小卖部旁,喜悦与悲痛交织,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发怔。 春夏秋冬,子丑寅卯阻碍不了情愫发酵,汽车站永远有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是最忠诚的看客,而作为扎根在这座城的驻守者却是最反复无常的。 顾蕴言抬眼望去,人头密密麻麻,白净小脸又白了一层,驻足几分钟不耐烦地手提大包小包混进其中慢腾腾地移动着。 离出口路程很短暂,过程却异常缓慢。天气很热,挤在人海的顾蕴言衣服微微被汗水晕透,紧紧吸着皮肤。 等人逃出时,顾蕴言的衣服已经湿透。她在老地点找到杨母。 “我不是让你不要来。”顾蕴言不悦道。 “妈想你啊,快一年没回家了。”杨母对着瘦弱的女儿竟哽咽起来,“蕴言,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女人看着头发花白的妇人红眼睛时,无由来的烦躁和嫌弃,“有什么好哭的?回家再说。”说完一把夺过杨母手中的蔬菜,兀自在前边走着。 杨母用手擦擦眼睛,跟上前拉住她满手的袋子,笑脸殷勤:“不是让你不要买东西回来,妈来帮你拎点。” 哪知人家根本不领情,挣脱开,继续往前走:“不用,快到家了。” 杨母看出她心情不好,猜测可能车途颠簸牢累,就不再上前搭话,跟后面偷偷注视着她的背影。 车站距离顾蕴言家小区很近,步行三四分钟就到了。两人到家后,顾蕴言直接进房躺床上休息。 杨母没再找话说,将买来的菜放进冰箱,转身进厨房拾到。不几时端了一碗绿豆粥出来。 “蕴言?”杨母进了房间,发现她在看手机,把放温的粥端过去,“天太热,喝点绿豆粥解解暑。” 顾蕴言瞥了一眼,放下手机,接过瓷碗。喝了几口忽而问道:“顾霖没回来?” 杨母笑笑:“你弟说工作太忙过几天就回。” 面容太僵硬,嘴角不自然抽搐,笑容很假。她将喝了几口的粥放在柜子上, 又拿起手机玩:“也是,死的毕竟是外人,我们都是些不相干的人,瞎忙活什么劲。” 杨母顿时拉下脸,语气不再讨好:“什么外人内人。你喻叔帮衬我们娘仨几十年,要是没有他,我们至今也不知道沦落成什么样子。你和小霖都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当你俩是自家孩子……” 听到这里,专心玩手机的顾蕴言嗤笑一声,抬起头拿眼狠钉喋喋不休的女人,似乎在无声的质问。 果然很奏效,杨母停下不太熟练的夸人功力,咧了咧嘴,捧着柜子上剩余大半的绿豆粥逃也似的离开。 午饭顾蕴言没理会杨母,直接睡了过去。醒来时天黑了。 现在是晚上八点多。一天没吃饭的顾蕴言肚子饿的难受。终于愿意爬起床找吃的。 杨母不在屋里,顾蕴言没在意,也懒得计较。快速地给自己煮了碗挂面,就坐在桌边大口吞咽。 门锁响动,杨母踏进屋,看见桌边埋头吃饭的顾蕴言,瘦得脱形,顿时心疼,轻声问:“刚起来?” “嗯。”她仍埋头吃着。 “还饿不饿,再给你烧点饭菜?” “不用了。”碗里的面已所剩无几,她索性端起碗仰头喝光剩余的汤汁。 碗里干干净净,杨母抢先拾好碗筷,放进洗碗池清洗。 顾蕴言认真地打量半老妇人,半晌后问道:“你去哪了?” 她注意她洗碗筷的动作停滞,摊在椅子上等待答案。 “去了趟医院。” 杨母匆匆洗好,来到客厅沙发上坐下。 余光里是通红的眼血丝,顾蕴言想了想,语气肯定:“尸体还在医院。” “对。这边一直没联系到他的亲人。找我过问问情况。” “他不是还有老婆儿子?怎么,现在还没联系上他们?” “人两口早离了。”杨母突然强调,说完又觉不该。 而顾蕴言似乎没注意到似的,平静地说:“老婆变成前妻,儿子却始终是儿子。” “才查到的电话,说已经和他们讲明情况,明天回国料理后事。” 顾蕴言没再追问,两人没了谈资,杨母便识趣地回房睡觉。 她看了会电视后,起身回房,洗完澡又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