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救助(1 / 1)一地霜华似雪首页

扬州古称广陵,后以《禹贡》中的九州之一的“扬州”而改名,取“州界多水,水波扬也”之意。扬州城自古繁华,到明□□初年,罢江南行中书省,将扬州府隶属应天府,虽依旧是处处笙歌,却已比不得左近的苏州,更比不上京城的繁荣鼎盛。  深秋,扬州城中最普通不过的一条路,路旁有一半是铺面,一半是住家。刮了半日的北风,金黄色的树叶落了满地,在月光下如同铺了一层金色的地毯。只是秋寒夜冷,路上已少有行人,只有秋风裹着落叶起落时发出的簌簌声。这夜半时分,各家各铺都已关门休息,只有昏黄的月光透过流云映在地上的影。  “笃、笃、笃,铛”三更的梆子声刚刚敲过,一阵“哒哒哒”的声音打破了夜的沉寂,一个小小地身影往西边跑来。跑近了可以看出是一个才七八岁的男孩子,那孩子披散着半长的头发,也没有梳头,身上胡乱披了件薄薄的夹袄,敞着怀半趿着鞋,跑到云裳绣铺门口,一边着急地拍着绣铺紧闭的大门,一边带着哭腔喊道:“开门,开门。”  夜深人静的时分,拍门声分外地清楚。  “谁呀?这半夜三更的……”过了一会儿,一个十七八岁模样的女孩子打着哈欠开了门,一看这个男孩子不由惊诧地问道:“冬冬,这个时候你怎么过来了?”  “九香姐,若姨在吗?”那个叫冬冬的小男孩问道。  “这都什么时辰了,你半夜三更地过来找若姐姐做什么?”女孩子有些不耐烦地道。无论是谁,在夜半睡得最香的时候被人叫醒,都难免会有些脾气。  “九香。”一个女子匆匆从里间走了出来,叫住了女孩子。“冬冬,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冬冬抬头一看,说话的女子的脸虽然半隐在黑暗中,听到那温柔的语声,自己的心里忽然有了着落一般。他抓住那女子的衣袖,“若姨,我爹,我爹……。”他哽咽着说不出话  那女子一边帮他系好衣带,一边问道:“冬冬别急,方先生怎么了?”  “我爹爹突然咳了好多血,后来就怎么叫也不说话了。”他一边说一边哭了起来,他到底年纪还小,出了事知道来找人帮忙已是不易,也说不清楚父亲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女子大致明白了,道:“冬冬别哭,我先陪你回家。九香,你去街尾请曹大夫来。”  九香听了,答应了一声便去了。  女子陪着冬冬回到家,进门只见方先生昏迷不醒在靠在床上,床边一块半旧的布巾上满是鲜血,连衣襟上都沾染了不少血迹。女子看了不由心惊,上前唤了两声,见没声响,只能学那些积古的老人狠狠地掐了两下他的人中,方先生才慢慢醒了过来,眼见是这个女子,意外地想撑起身却无能为力。  “方先生,先躺下吧,我让九香去请大夫了。”那女子道。  “冬冬不懂事,这大半夜还要劳烦王娘子。”方先生咳了几声苦笑道。  女子微微一笑,“方先生,咱们都是街坊邻居,有什么事自然要互相帮忙才是。”她问了几句,想倒点热茶给方先生润润嗓子,走到灶台边一摸水壶,壶中的水早就凉透没法喝了,弯腰再看炉灶里也是火熄灰冷。她无奈地摇摇头,点起炉灶生火煮水。等水烧上了,转头见冬冬在门外伸头探脑,便向他招招手。冬冬腆然地跑到她身边,她笑问道:“冬冬,晚饭吃的什么?”  “吃的是中午爹爹买回来的馒头。”冬冬想了想道。  “只有馒头?”  冬冬点点头。  女子叹了口气,怜惜地摸摸冬冬的头。方先生名为方肃,人如其名是个端方不过的读书人,开了个私塾教周边的几个小孩子读书,家中之前全靠方夫人操持着,但去年初的时候方夫人一场急病死了,只留下一个七岁的孩子。方肃一介书生只懂得四书五经,哪里料理过这些柴米油盐之事,大家瞧他带着孩子过日子的确不容易,平时也帮衬些,只是没想到这日子过的比想像的还要糟糕。  热水烧开了,九香带着大夫也到了。大家都是街坊,曹大夫也不多言直接上来断脉。  等曹大夫号完脉,那女子担心道:“曹大夫,方先生到底是什么病?怎么会咳这许多血?不会是肺痨吧?”这句话她避开众人,轻声得问了一句。在这个时代,肺痨就是不治之症。  幸好曹大夫摇摇头,“王娘子放心,方先生应是久病体虚之症。日久导致脾虚,脾虚则导致中气亏虚,是个气不摄血之症。我等会开个摄气补血的方子,明日一早抓了药,一日两次,先吃个七日,到时我再来瞧瞧。只是他吐血严重,近来都要卧床休息,不得劳累。”  女子点点头。  方肃本就是个教书匠,家中笔墨俱有,曹大夫立即开了方子。女子接过一看,所用之药有党参、茯苓、白术、当归、木香、仙鹤草几种,都不是太过贵重之药,“那就劳烦曹大夫了。”  “王娘子哪里的话,咱们住在一条街上,哪里当得起劳烦二字。”曹大夫与她之前打过交道,心中是佩服这个女子的。  九香送曹大夫到了门口,回转身见女子正与方肃商量,“方先生,你也不需和我们客气,每日到了饭点让冬冬到我铺子里来,吃完饭顺便也给你送一份,连着药也在我们那里煎好,到时一齐送过来倒也省力。”  “王娘子,这如何使得?”方先生觉得过意不去。  “这如何使不得?你病着,冬冬这么小,难不成饿死不成。”九香快嘴快舌说道。  方肃知道九香说的是实情,苦笑着低了头。  “方先生,谁家没点什么难事,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咱们住在一条街上,就是难得的缘法了。”女子柔声道。  方肃素日也听闻过王娘子颇有些侠义之名,之前他有些瞧不起她抛头露面地经营绣坊,但今日他不由感激道:“那就多谢王娘子了。”  回到云裳绣铺已过了四更,只是过了宿头,女子已全无睡意。她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扉,半轮残月正好从流云中露出头来。  刚才回来的路上,九香问她为何对方先生这么好。但九香不知道她是一抹残余的精魂。当她来到这个世界,受到过别人许多的帮助,如今有能力自然也要帮助他人。  不错,她就是一名穿越人士,姓王,名般若,本是魔都一个普通的白领,过着简单的朝九晚五的工作。只是一夜之间她发现自己回到了六百多年前。  她醒来之时,身在一对老夫妻家里,老汉姓李,是扬州城外一个小村落的渔夫,据他们说是在河里救起溺水的她。  般若错愕地发现自己穿越了。她不知这个身体的来历,只好说自己失去了记忆,老人见她失去记忆,只以为她是落水后的症状,越发的怜惜。见她身子虚弱,虽不知来历,这对善良的老人还是收留了她。在李老汉及其浑家李婶的细心照料下,般若的身体才慢慢好了起来。  李老汉以打渔为生,膝下有两个儿子,只是几年前朝廷对藩王用兵,两个儿子相继被征了兵役。可怜的是没多久便得到消息,小儿子在战争中战死了。老人虽然伤心,但好歹还有个长子在。救起般若时,战争刚刚结束,二老便早晚盼着长子回家。只是村里的同乡带来了另一个噩耗,他们的长子在一年前也战死在沙场。两位老人接到这个消息后,难以接受这个打击,伤痛之下相继病倒,没多久李老汉便撒手人寰,只留下了李婶。  般若悉心照料后,李婶身体总算勉强恢复了一些,只是一个人便有些痴痴傻傻起来。小村落里,连个正经大夫也没有,般若怕这病耽误下去,终不是长久之计,便带了李婶往扬州城里去求医。幸好她落水之时,身上有几件首饰,她卖了之后,便赁了一间铺面,开了云裳绣铺,小小一家店面,前店后家。她虽未学过女工,但上手极快,也不知是否是因为这个身体原本就会刺绣。难得的是她眼光独到,又寻了几个绣工好的女孩子,依她所要求做出来的成衣,一下子风靡了扬州城。  虽然没多久她店中的新样子便被别家绣坊学了去,但好歹云裳绣坊因此在扬州城中也有了一点根基。这样也算是给自己寻了个赚钱之道,立身之本,李婶的汤药费倒也不愁了,  只是李婶常年辛劳,身体本就不好,再加上心中一直伤痛,虽有般若尽心照顾,今年年初的时候还是追随李老汉去了。  这几年,般若早将李婶当成了亲人,只是如今又成了孑然一人。她不知道这个身体姓甚名谁,来自哪里,但凭当时所穿衣料的精致,身上首饰之贵重,也知道绝非平常人家。但若说是富贵人家,自己这么一个大活人,却从没有人来寻过她。  如今街坊都只当她是李婶守寡的媳妇,平时都称她为王娘子。她平时怜病惜贫,乐于助人,所以在左近口碑极好。而且说来也怪,在魔都之时,她是个爱玩的性子,喜欢呼朋唤友泡吧唱K,但这几年她的心境却一直平和淡泊,倒也习惯了此处平淡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