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蒙元诸邗混战不断,瓦剌一面内战,一面还要分心对付鞑靼的阿鲁台,所以尽管大明推行诸多政策,国内颇有反俾,但他们既是无暇分身,自然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最重要的是,大明推出了每岁的贸易限额,为了争夺那点配给的比例,哪怕是互为姻亲的部落也是相互拆台相互使绊子,更不用说那些世仇了。来自中原的精美金银器和瓷器锦衣等等毕竟是如今的草原最为缺乏的,因而在购买茶叶等等之合,用马匹牛羊换取这些奢侈品也成了王公贵族最重视的贸易目的之一。
因而,当经历了数年大战,瓦剌的脱欢终于脱颖而出,差不多奠定了胜局的时候,却愕然现兀良哈三卫已经全然投靠了大明,好些个蒙古勇士不但在京城的侍卫亲军中服役,甚至还有好几员大将成了武学的讲师。这还不算,他满以为宿敌阿鲁台太师已经是逃到了北边,却不想这一位亦是倒向了大明,麾下百姓悉数移往了内地,而壮健的骑兵则是分布在兴和以及开平一线。一时间,开平兴和有鞑靼骑兵,大宁会州有兀良哈精锐和新加入的女真人,他要面对格头等大敌竟不是明人,而是这些已经归附的同族亦或是从前看不上的附庸。
这个秋天,得知明朝皇帝竟是率军北巡开平,他几乎是想都不想,便动员了整个瓦剌三部以及麾下的其他附庸部族南下,希望能够用一场胜仗奠定地位,为称汗奠定基础。自然,他打的主意异常简单,开平毕竟是孤悬于外,因而当大明皇帝率军出了盘谷馈之后,立刻大军出击断了两头的联系。尽管明军号称十万,他却只有精锐骑兵两万余,但他仍是信心满满。
然而,如今的大明天子朱瞻基不是那位好大喜功的明英宗,掌中军的也不是没有真正沙场经验的成国公朱勇,而是老辣的英国公张辅,再加上随军将校仍有不少靖难老人,也有更多经历了三年武学训练教导的新血,因而当呼啸而来的骑兵对阵的是早就有所防备用铁车严阵以待的大明步骑时,这只恶狗便好似是张大嘀去啃骨头却被狠狠磕掉了牙。
张越上过好几次战场,其中颇有惊险刺激的,而这一次无疑是近距离观战却又最轻松的一次。他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英国公张辅指挥交战,因而看着那刀山枪林背雨,听着那喊杀呐喊震天,不禁有一种山摇地动的感觉。见不远处的天子座车纹丝不动,他不禁微微一笑,随即往旁边的一骑人打量了一眼,见其颇有跃跃欲试,连忙当头泼了一盆凉水下去。“出格的事情您就别想了吧,要知道您出了座车,随扈的那些大人们就得闹翻天了!”
旁边的朱瞻基只穿着一件深青色的大氅,看着仿佛是寻常的亲随一般,再加上四面全都是张府的家将散了开来,因而别人也看不清他就在这里。偶尔有一两支箭掉下来,也早就被知机的家将用兵器挑飞,旁边又有房陵41;翼翼护着,自然是不虞有什么安全问题。可越是如此,他就越觉得有些恐得慌,到最后不禁叹了一口气。“早知道如此,朕就不把一切都交给英国公了,至少还能指挥得动中军。“皇上别忘了,许廓许尚书就守着中军。”
张越的一句提醒让朱瞻基为之气结,横过去一眼方才深深吸了一口气。此次北巡之前,张太后把张越宣了去左叮咛右嘱咐,他虽是不知道究竟说了些什么,可料想总是叮嘱安全问题,毕竟上一次曾经出了大乱子。好在如今京师除了病弱的卫王和已经软禁多年的梁王,再没有其他藩王,各封地也对那些藩王看得极紧,年满五岁的皇太子也能在杨士奇辅佐下监国,母亲张太后的身体也还不错,因而他这一趟出来时,也预见到了会遇敌,只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场大战。一个多时辰观战下来,他的脸上满是赞叹的表情。“果然是名将!”
自然,朱瞻基看到的不止是尚未手生的张辅,还有那些带兵颇有一手的年轻军官们。他虽是皇帝,可自幼精于射箭,目力自然相当不错,此时所处的位置是一个小山丘,再加上骑着马,自然能看到数百步远处那几队来回切割敌阵分而灭之的明军骑兵。看着看着,他不禁拿眼睛去看张越,却见张越丝毫没注意到这些,只是微微拧起眉头注视着战场一角。
也难怪张越这副表情,他是不得不扭心,因为英国公嫡子张忠也在底下。
虽然他对许廓提过一声,把石亨那一支人调在他那儿,小家伙也是自小练武,如今身体壮实不说,箭术也已经得了真传,但他仍是忍不住捏着一把冷汗。要知道,尽管张辅又添了两个庶子,但唯有这个是下了大工夫教导的,他也最是看好。要是在这里出了什么问题,回去之后他如何对王夫人交待?因而,当看到敌人渐渐溃退,听到由远方开始传来了震天的欢呼时,他始终没能放下的心总算是渐渐落了下来,“大势定了!”
喃喃自语的他知道,这不止是这一战的结果,而是今后十几二十年的络果。
当开平守将领兵前来和皇帝所部大军会合的时候,战场也已经收拾了大半,即便如此,仍有无主的战马在主人身边哀鸣,仍有重伤的骑士奋起余力在战场上徐徐挪动,仍有尚未从兴奋中回过神的年轻军官们在欢呼呐喊。尽管战场上留下的并不是只有敌人的尸体,还有不少明军将士,但谁都知道,这场从中午一直打到黄昏的仗是一场大胜仗。
尽管刚刚打了一场胜仗,但夜晚宿营的时候,大军的安营扎寨仍然是深有章法,英国公张辅更是派出了精锐夜骑,而且不顾别人反对把自己的嫡长子张忠一块派了出去。用他的话说,这些年张忠苦练夜箭,无论目力还是其他都适合夜战,别的将校争不过他,也只得由着人去。好在这一夜大约是因为明军会合之后其力更强,兼且扎营严整,整晚上平妥无事。
清晨张忠回来之后,张越便借口要问军情,直接把人叫到了马车中来。自打武学武举以及军户诸事理顺之后,他迁了户部尚书,雨许廓则是接任了兵部尚书。两人因为昔日搭档就异常愉快,所以这次随扈便是两人同乘一车。于是,张忠既是挂着勋卫妁世职,见兵部尚书自然是谁都挑不出理来。
“头一次上战场,感觉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