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去哪?”城门口,阿权坐在牛车上的棺材板上,嘴里叼着个草,瞧见苏柏过来,往前一滑,直接坐在了车辕上,捡起套牛的缰绳,驱动牛车,向苏柏问道。
“出城往南,过仙龙南坡,有一片竹林,我们就去那。”苏柏跃身上了牛车,冷着声音向阿权说道。
“你不高兴?谁惹你了。”阿权一听苏柏声音,就知道他情绪不对,赶车出城之际,偏头瞧了苏柏一眼,开口问道。
“无事。”苏柏抿了抿唇,自然不会告诉阿权,他是为虞烟的新籍档生着闷气,冷淡的回了阿权一声,然后直接靠着棺材闭上了眼眸,表示自己不愿意在继续这个话题。
阿权也是了解苏柏的性子,见苏柏这模样,也没寻根究底,驾着牛车,直往苏柏所说的地点而去。
“阿粟,应该是这了,我们要做什么?”等到了苏柏所说的竹林之后,阿权驱停了牛车,跃下身去,往周遭环视了一番,然后扭头向苏柏问道。
苏柏将牛车上阿权备好的铁锹,锄头拿下,走到阿权跟前,递了阿权一把,确定方位之后,往南边走了二十步,然后向旁边的竹身身上瞧了过去。
阿权见转,也跟了过来,学着苏柏的模样,眯着眼,往竹身上打量起来,忽然,他摸着一根竹子,冲着苏柏喊了起来,“阿粟,这竹子上面怎么有个‘笙’字”
“挖!”苏柏停下寻找的动作,走到阿权扶着的那颗竹子旁,锄头点地,冲阿权吐了一字,便率先拿起锄头挖了起来。
“这下面有什么?难道是宝藏?”阿权拿起铁锹掘了两铲子,一脸好奇的冲着苏柏问道。
“好东西,挖了就知道了。”苏柏含糊印了一句,手上的动作又是快了几分,忽然苏柏的动作一顿,然后往下一蹲,就是锄头的位置,一截森森白骨,显露在二人的视线之中。
阿权凑上去一瞧,然一脸古怪的瞧着苏柏面无表情将白骨拾捡到一旁,就像是在山上捡蘑菇一样,全然半分畏惧,这倒让原本有些心有余悸的阿权,不好意思起来,于苏柏身侧蹲下,嘴里念叨着一句,似给自己壮胆一般 ,抬手便伸向了坑里还有捡拾的一块白骨,“啧啧,还正是个好东西。”
只阿权的手还未碰到坑里的白骨之际,手就被苏柏的用胳膊拨开,“晦气。”
阿权嘿嘿笑了一声,也没有辩驳,只站起身来,捡起苏柏扔在一旁的锄头,避开苏柏的手,将坑里的土刨出来,让苏柏更好捡拾一些。
坑里除了白骨之外,还有一些未曾腐化的衣料,除此之外,苏柏还在白骨指骨位置发现了一个小巧的玉制的长命锁,苏柏捡起玉锁,冲阿权问道,“手绢拿来。”
“哦!”阿权应了一声,掏出手绢,将长命锁包了起来,“这锁瞧着就是个好东西,这莫不是哪家的贵公子,怎么死的这么潦草。”
苏柏没有回答阿权的问题,而是起身将已经拾捡好白骨兜住,就往牛车方向去了。
阿权见状,连忙将包着长命锁的手绢往腰间一塞,抄起锄头铁锹,就追了上去。
将手中的工具往牛车上一丢,阿权跃上牛车,将棺材板挪开些,让苏柏将尸骨放进棺木之中。
“这便成了?”阿权将棺材板搬了回去,看着已经坐到车辕之上的苏柏,愣了一下,开口问道。
“自然不成!”苏柏从袖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阿权,然后细细嘱咐道, “等到了官道,我往回县里,你驾着这牛车,直接上州城扬川巷,找到挂着卫府的牌匾的府宅,把你刚刚收了的长命锁送上去,府宅的主人自然会见你,若是被问起其他,你只需告诉他,你乃是受人之托,然后将此信交给府宅主人即可,其他的莫要多言,也莫要停留,直接回来,可懂?”
“懂了!”虽然苏柏交代的事,牛头不对马尾,但阿权好就好在,苏柏只要不想说,他就不会一直追问,接过信件,阿权贴身收好,驾着牛车,便是往官道上赶,等上了官道之后,便将苏柏放了下来,由着苏柏回县,自己则驾着牛车往州城而去。
“阿粟,怎么样了?”虞烟呆在屋里,那还有什么心思去绣花,平日里只恨一日太短,今日却觉得时辰过得太慢,终于等到苏柏回来,虞烟已是迫不及待的奔了过去。
虞烟说话间,伸手去抓苏柏的袖子,苏柏见状,连忙后退了两步,阻止了虞烟的动作,“别碰,身上晦气着。”
虞烟愕然,苏柏解释道, “刚去刨了个死人,等我换身衣裳再说。”
苏柏说罢,绕过虞烟,洗干净了手,回屋换了身衣裳,一开门,便是虞烟那张焦急的脸。
“现在能说了吗?”
苏柏将虞烟拉入屋内,将其领到桌边坐下,自己坐于其侧,然后自顾自到了一杯茶水,向虞烟解释道,“阿权这会已经去州府去了,若是没有意外的话,今晚或者明日一早,姜云必会前往州府,此去没个五六日,怕是不能回转,待确定他离开之后,你可知会族人,分批离去。”
“若是他们不信我,又该如何?”虞烟却是有另一层顾虑,在族里,她不如哥哥虞成荫那般威信,只怕倒时族人不信她的话,不肯出城,她总不能一个个打晕了送出去吧。
“只要把漠北救出来,那些不肯的走,自然便会走了。”苏柏喝了一口茶,冲着虞烟言道,只没有说出口的还有一句。
他做到此,已算是仁至义尽,至于那些心存侥幸,死都不愿意走的人,那便与自己没有干系了。
“可漠北如今被关在地牢之中,现在再雁回的族人,没几个通晓武艺的,如何能救?”虞烟之所以焦躁不已,也是这个缘由。
自从哥哥去到上京之后的这几年,族里通晓武艺的青壮大数被抽调而去,如今雁回城里,族人之中能够拿出手的,也就三人,这劫狱之事,并非儿戏,苏柏如此轻描淡写到也不算什么,但归根到底,苏柏如今还未十二,只是一个半大的少年,虞烟如何能安心。
“此事,我自有主张,烟烟你只需安抚好你的族人便是。”过多的细节,苏柏为免于让虞烟担心,自不会告诉于虞烟。
虞烟自然不会这般轻易罢休,还想揪着苏柏寻根问底,但苏柏转着弯儿,让虞烟打消了再度追问的念想。
二人草草用过饭之后,苏柏便再度出门,前往沈夫子处,告知沈经亘自己即将离开雁回之事,而虞烟也没闲着,将雁回将变之事,告知了住在临近之处的渤海族人,并交代他们口口相传,将此讯息传递下去。
不过,瞧着族人明显的不信的态度,虞烟似被人从头到脚淋了一通冷水,原本的满心焦急也化为深深的无力。
知道再多费口舌亦是无用,虞烟走了几户人家,便是再也走下去了,怏怏的回了院子,苏柏还未回来,不过虞烟回屋里之际,倒是瞧见了之前苏柏在屋里换下还未清洗的衣裳,虞烟习惯的将苏柏衣裳拿起,带到院子准备清洗,翻检时,却乍然发现苏柏未曾拿出的籍档。
“苏烟,年方十六,关系家姐?”虞烟看着籍档上的信息,一时间倒是没有将此联系到自己身上。
将籍档收入自己怀中,虞烟便是埋头清洗衣裳起来,衣裳还未洗完,院门口一阵响动,虞烟本以为是苏柏回来了,瞬间将手上的衣裳扔在了木盆里,小跑着到了院门口,一脸喜色的将门打开,来的人不是苏柏,而是黄阿嬷。
虞烟的神情瞬间垮了下来,对黄阿嬷的关心勉强应付了几句,便将人送转了回去。回到院里,将洗完的衣裳晾上,拿起针线篓子里的还未绣完的花样,第一针下去,便直接扎进了肉里,虞烟心神不宁哪还沉得下心来做这种细致活儿。
在屋里院子转了几圈,没有苏柏在,虞烟只觉得整个屋子空寂的让她越发心慌,最后索性直坐在院子里,望着院门口方向,愣愣的发呆。
直至天边最后一抹斜阳,尽数归于天际之后,院门口这才再度传来敲门的声音。
怔怔然的虞烟猛然惊醒,蹭的站起身来,提起裙摆,直冲到院门口,将门打开,第一眼见门口站着的正是苏柏,万般的委屈瞬间涌上,虞烟往前一扑,直勾住苏柏的脖子,扑进了苏柏的怀里。
幸好苏柏脚力稳当,这才不至于踉跄倒地。
“怎么了?”苏柏愣了一下,抬手拍了拍虞烟的背,轻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