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有个小孩儿被丢下来了!”
“还有谁见着么?”
“方才就说我也见着了!”
“不好……要命了,这莫不是凉了?”
眼见那漆黑的浪花中,少司都尉当真救到了一个人,甲板上几人惊愕地交谈着。
天边的风雨逐渐趋近,众人赶在狂风大浪彻底袭来之前,顺利地找到了从贼船落水的少年。
姜和煦拖着一身浸泡过海水的衣裳,手里小心翼翼地抱着一名重伤的少年,回到甲板上。
貂不恶忽地恢复一丝意识,猛地将灌入体内的海水一口气咳了出来,转而神智不清地,将面庞靠在姜和煦身前,他的气息微弱得彷佛是断气了一般。
姜和煦面色凝重,看着怀中这少年单薄的身躯上,插着四把飞刀,见他伤势如此之重,深怕再牵动他分毫,姜和煦紧跟着大夫的脚步进了船舱内,轻手轻脚地将人平放在床铺上。
天边的彼岸,海水翻腾,这一夜,暴风雨毫无预警地降临。
漆黑的夜色之中,夜空上不时有雷电闪烁,剎时有如白昼,甲板上的灯火照映着水师的人手,正各司其职的奔走着,大雨早已落在甲板上,不出多时,耳边全是雷电交加的鸣响。
姜和煦独自一人走出船舱,雨水落在他的面颊上,他背靠着船舱外侧,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方才,怀里的少年在丧失意识前,看着他的面庞,露出了浅浅地一笑。
姜和煦虽不明所以,却顿时心跳如鼓。
。
船舱里,貂不恶那肤色死白的胸前上,飞刀一被取下后,随着他尚存的微弱心跳,鲜血顿时汨汨地流淌而出。
隋甘的面庞上覆着半面罩,接过一旁人手递来的小刀,手上动作迅速而准确地将伤口清理,隋甘虽年纪尚轻,却已是医术了得,一番死马当活马医的紧急治疗,貂不恶总算是恢复了平顺的气息。
灯火照映之下,貂不恶的面庞上覆着一层汗水,麻药才稍微缓过劲,他便有些恢复神智,一双神色黯淡的翠眸眨了眨,他觉得整个人晕得天旋地转。
姜和煦见他似是醒了,便开口轻声道:“你先歇着,别动气。”
闻言,貂不恶意识朦胧间,心想着……这人的嗓音,真是好听。
“阁下伤势甚危,需凝神静养,恕罪。”隋甘说完,在貂不恶的颈间按了几个穴道,貂不恶瞬间无法动弹,又沉沉地睡去了。
姜和煦微一皱眉,问道:“如何?”
隋甘单膝跪下,答道:“……属下无能。”……这人伤势太重,竟能撑到这时候已是超乎常人,可能天还没亮,就两腿一蹬走了也丝毫不怪。
语毕,隋甘也不再多言,姜和煦也能听出他的意思,这事他早已心里有谱了。
姜和煦只是轻声说道:“今晚,我会陪着他……小甘,你去歇下吧。”
“是。”隋甘应道,看来自家主子有意要陪这小孩待过今晚,他便不啰嗦,径自退下了。
眼下能做处置已经做尽了,生死交关便是今夜,可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外头一宿风雨,雷电交加。
貂不恶因为被点穴的缘故,几乎都是深沉地昏睡着,虽已服下了药汤,却仍是彻夜发着高烧,姜和煦整夜留在一旁,帮他反复用湿布敷着前额。
对此事貂不恶虽然全然不知,可他自觉这一趟鬼门关前的留宿,睡得比预想的安稳上许多,但其实他整晚梦呓不断:“不能,小饿鬼……小饿鬼…不能在这里噎死,首领大人还在等我回家呢……”
他迷迷糊糊之间,颠三倒四地,一个晚上反复说了不下千次,嗓子都哑了。
姜和煦整夜听着,莫名地落了一宿的眼泪。
隔天一早,隋甘替貂不恶把脉察看时,惊觉姜和煦的眼眶竟是有些微红,他上前询问,只是被以晕船二字淡淡地打发了,隋甘自然是有乘船的用药,可看主子似乎没想领情的样子,也就不多做打扰了。
直至中午,姜和煦见这少年本是死白的面色,已经有几分红润,这才坐在一旁,靠着点什么东西浅睡了一会儿,忽地就被惊醒……只见那重伤的小少年,竟是爬起身来跩着他的衣料,静静地直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