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皞昭的地界将近半个月,付惜景发现自己从未有过如此迫切地想回去的心情,就连被他带到异域来的越逢桐看上去都没有那么急切。
……他为什么要和越逢桐比?自然是因为他们想的是同一个人。
抵达总教后,付惜景先去见了苑闻浓,得知那小姑娘的身体在这十多日间没有出现过一次异常后才松了口气。
不知为什么,首先感到的不是惊讶,而是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
听说这些日子小姑娘的心情都不错,成日无所事事、不用被逼着修炼损害身体的内功,更没有练武,没了压力,也许就不容易被魔气反噬。她的身子本也没有被破坏太多,若能一直如此,倒是无需太过费心。
苑闻浓还说越溪桥这段时间有在跟着她一起做女工,他便顺着问了一句做得如何,闻浓只给了他一个神秘的笑容:“公子自己去看罢。”
故而是他亲自去碧栖院将她正式接到若江院去的。
推开小姑娘房间的门时,付惜景见她正在内室的书案前趴着,浑身散发着沮丧的气息,右手还紧紧攥着一个软物。
既然她在做女工,想必拿着的就是荷包容臭之类的东西,方才闻浓那般意味深长的眼神想必就是在告诉他,这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姑娘之所以开始学女工,就是为了给他做一件贴身之物。
只是毕竟才开始学,做不好,她就很是沮丧。可他无所谓啊,成型就好,慢慢来,他不会嫌弃一个孩子的手艺的。
就是没想到她突然摆出一副很凶的表情抬起头来,将手中捏着的东西用力地扔向他这边。他一时不知道是该注意那东西的形态还是该注意她扔完东西后的神情,就两者都看了一遍,因而没躲过那似乎有目的地朝他飞来的“软物”,头的左侧结结实实地被砸了一下。
那东西被弹了出去,撞到窗台的边沿掉在了地上。
付惜景再次定睛看去,觉得那可能是一只檀色的香包罢,型是定了,就是……难为他居然能直视到现在。
直视完后才感觉到头有些疼,他抬手揉了揉刚被砸过的地方,终于看向正战战兢兢地朝他走来的越溪桥。小姑娘根本不敢抬头看他,低垂着的双眼写满了惊恐,身体虽然没有在发抖,却很是僵硬。
走到他身前来,她直接跪下了,两只不知该如何安放的手就交扣在一起,在自己的大腿上戳来戳去。
付惜景垂眸看她,尽量用了十分平和、不会让她感觉到怒气的语气:“把它拿过来。”
越溪桥颤颤巍巍地点了点头,却没有起身,就这么跪着转了个方向,双手掌心撑在地上,朝着窗台膝行。
他皱眉道:“站起来。”
越溪桥又听从他的命令起身,可能是方才跪得有些用力,走路时都一瘸一拐的。
将那难看至极的香包重新拿在手中后,她想了想,还是用两只手将它覆住,以免被他看去一丝一角。
而后她就这么将香包拿到他面前,付惜景只能看到她的两只小手,便道:“给我看看。”
越溪桥抬头看他,很紧张又很认真地问:“你是在命令我吗?”
“……”付惜景怔了一下,“不是。”
“那我不想给你看。”她于是道,将香包完全放进了袖子里,还后退了一步。
付惜景原本都抬起来要接东西的那只手只能垂下去,居然对她一点脾气都没有。
见越溪桥突然盯着他……的面具看个不停,一双极美的狐狸眼还充满了大大小小的疑惑,便问:“奇怪什么?”
其实她早就想问了:“你是一直都戴着这个面具,不会摘下来吗?”
他点头道:“在这里会戴着。”他每隔两个月回一次王都,回去一次待七日左右,这么算下来一年之中应当有三百一十日都会戴着面具,除去躺在床上的时候。
小姑娘露出了一副还想再问却又不敢问的表情,付惜景不知她这是故意作给他看的还是本就不擅长掩饰心里的想法,只能顺着她给她解惑:“怎么了?”
越溪桥咽了咽口水,又看了看他的面具,似乎还看了看面具没遮住的下半张脸,忍不住道:“那你……摘下面具之后,有没有在镜子里仔细看过自己的脸?”
他一时不知她想表达的意思,紧接着就听她道:“上下半张脸就没有肤色差么?”
“……”
他是真的尴尬了,且是才发现她今日若不这么问,他似乎永远也意识不到这个问题。虽然他每日戴面具之前会用能防日晒的药水净面,但从来没有刻意在镜中瞧过什么肤色差……
因为有面具遮着,越溪桥看不出他在慌张和尴尬,只觉得男人的生活果然是粗糙的,脸都不在乎。逢桐就不在乎自己的脸,他不在乎也就罢了,还每天往她的脸上涂各种不止会掩饰她的容貌还会让她的皮肤变差的东西,说是她就不该在乎这张脸。
可闻浓姐姐告诉她说她的皮肤并没有变差,虽然有些干,但好好保养一段时间就又能恢复水润光滑了。说实话,在遇见苑闻浓之前她根本不知道脸是需要保养的,跟着学习了一段时间后才知道这四年来逢桐都对她的脸做了些什么也许难以挽回的事。
逢桐确实是为了她好,这没什么可说的,只能感叹自己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