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姝眼疾手快,在宋折韫嘴角的血红即将从下巴滑落时,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个铜盆,支在了她的胸前。
一滴也没溅上褥子和衣裙。
倒还挺讲究。
宋折韫抽了点空在心头叹道。
鲜血哗哗流了不少,宋折韫难受得眼角溢上一层泪水,酸涩难忍,但很快她就发现哪里不太对劲。
按照断魂散的特性,毒素进入人体后会快速扩散,腹部剧痛吐出鲜血后,当即就会丧命。
但自己竟然还没死。
而且……疼痛也减缓了许多。之前的浑身无力感也与之弥散。
待喉头鲜血吐尽后,卫姝又从小几上拿起一块洁净的手巾,垂眸将她嘴角和下巴上的残余擦尽,动作轻缓温柔。
宋折韫惨白的嘴唇微动,嗓音干哑,“……怎么回事?”
施宁此刻已经解开了银针的束缚,但双腿还有些僵硬,废了好大劲才走到宋折韫身前,卫姝见此,也知趣让开了位置。
“宋姑娘不必担心,”但见施宁随即坐下身,伸出两根手指探上宋折韫的脉搏,“休要听她胡说,这不是什么断魂散。”
“???”
宋折韫飞快瞪了眼靠在山柱上的卫姝,才回眸问道:“那是什么?”
由于施宁需凝神把脉,所以没有回答,只见卫姝慢条斯理地接过了话端,“你是不是在很久前就开始头晕头疼?”
被人说中自己的病疾,宋折韫有些诧异,不过这件事对外不算是什么隐秘之事,毕竟她就医太多次。
但还是点了点头。
“这不是什么伤寒杂病,”卫姝语调平静,“是因为有人给你下了毒。”
“下毒?!什么毒?”宋折韫瞠目结舌。
她本以为自己是患了什么严重病疾,所以医师诊不出来,或是其他各种原因,但她唯一没想到的,是有人在给她下毒。
毕竟她身在宋府,再怎么说也是个富商之家,可不是个想进就进的地方。而且,她现在是宋折韫,只是一个普通女子的身份。
“眼下还不知道是什么毒,施宁的医术有限,只知道是一个慢性毒,需长年累月少量下毒,在积少成多后才会成功,类似于某种蛊毒。”卫姝垂眸看了眼小桌上的药碗,“方才喝的药也只是起一个逼出部分毒性的作用,只能救于一时。”
虽说卫姝总是吓唬自己,但她说的话,宋折韫还是会选择相信。
若自己真的被下毒,那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既需少量多次,那肯定是身边亲近之人,或是经由吃食,或是茶水。
纵然宋折韫不愿怀疑绿里,但似乎,只有她能具备这样的条件。
自己所有入口的东西都是经由她之手,而且,虽然绿里服侍自己多年,但宋折韫并不清楚她的底细,只知道在自己来宋府之前,绿里就已经在此数年了,还是宋渊将其安排在她身边的。
别的不论,总之绿里实打实是宋渊的人。
若是她下的毒,要么是宋渊之意,要么就是程婉儿。
这些年宋折韫过得轻松,在府中没有受太多拘束,宋渊也很少管她,看上去不像是有仇恨的模样,这么一想,一直将自己恨到牙痒痒的程婉儿嫌疑就更大。
“你若需除掉谁,我可以帮你。”
卫姝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勾唇一笑,继而抬手触了触下巴,思索片刻后又补道:“价格的话,可以给你便宜点。”
此刻闭眸沉思的施宁嘴角轻微抽搐一下。
还便宜一点……明明都免费帮宋折韫除掉多少人了,还是先担忧一下自己回去怎么交代吧。
毕竟现在她已经坏了断尘阁的规矩。
“对了,我昨晚不是告诉你,是赵扶堂送我回来的么。但之后来人搜查时,发现送我回来的那位,不是真正的赵扶堂。依我哥之言,赵扶堂一直都未曾离席。”宋折韫眸色略微沉重,“所以说,杀赵建仁的,不一定是赵扶堂。”
其实后来宋折韫也想清楚了。
就算是赵扶堂策划杀害了他父亲,并且决意诬陷到她身上,他大可不必前来护送她回来,能刺杀老谷主,其身手来放个凶器根本算不得什么难事,而且物证在此,纵是一万张嘴也解释不清。
就算他不放心,但大可不必现身,只需在暗处观察她的动向便可,他此番一来,只会暴露自己,策划并不完美。
“我猜想……这里面应当有两波人。”宋折韫条理清晰地分析道:“首先是请你前来的人,这个人的目的暂时不知道,但无外乎仇恨,或权力之争,其次是最后真正杀害赵建仁的人,他们的目的不光是杀人,而且还想陷害宋家,也就是宋渊。”
“还有一个无关之人。”卫姝补充道。这个无关之人不必说,就知道是指冒充赵扶堂者。
这个人很难断定属于哪一波人,其目的也更捉摸不透。
卫姝心头隐隐担忧,掀眸问:“昨夜那人送你回来时,有没有什么奇怪举动?”
说到这里,宋折韫突然醍醐灌顶。
她之前觉得冒牌赵扶堂带着自己胡乱绕路,是为了故意避免人证以及消磨时间,以用来更完美的嫁祸。
但这是建立于他是真人、以及是杀害赵建仁的帮凶的角度来看的。
眼下既推测他是冒充者,那他的这些行为必然存有其他意图。
或是为了增加对真正赵扶堂的嫌疑,又或者,是单纯奔着她来的。
“当时没什么异常,他只是带着我走了许多偏僻的小径,并无其他过多接触……”宋折韫仔细回想着,但见她突然蹙起了眉头,“但我记得中途有一段路,一直有一股奇特的香味,味道很浓,刚一闻到时我的头就有点晕,但并不严重,加上他说院中花开得太盛,难免有些绚烂艳极,我便没有再在意了。”
“现在回想起来,来到天月山庄后,那是我第一次又犯了头晕症。”
卫姝眸色一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