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折韫左思右想,老半天才终于开口。
“不会真是我吧?”
她想到昨夜的场景,卫姝都将刀抵但她脖间了,那肯定是打算杀的,哪里有开玩笑的样子。
卫姝却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嘴角忍不住勾起若有似无的笑意,随即淡淡地挑挑眉,“你是其中之一。”
“……”果然。
但其实,这一切都在宋折韫意料之中,她心中清楚原因为何。
半个月前,在她执行完任务要往回走时,正好路过城东桥边,当时天色已晚,人烟稀少,好巧不巧她就撞见了凶杀案现场。
被杀的那人她不认识,也是后来才知道是应城刘员外,此事闹得沸沸扬扬,诉状直抵皇城,但最后仍旧不了了之。
根据脖间刀口精妙贴合的划痕,可知此凶器绝非凡物,极有可能是“风鸣千刃”,加上最后面颊用绣梅针刻下的小叉标志,都充分表明了这是断尘阁杀手所为。
断尘阁中人,居无定所,来去如烟,根本难寻踪迹,纵是朝廷派人去铲除,却是连地方都找不着,所以根本就是束手无策。
此案虽难寻杀人凶手,但可以断买.凶.杀人之人。
因为断尘阁中有规定,凡入断尘阁者,皆需按委托指令杀人,纵有个人恩怨,也不得私自寻仇,除非自己花重金买了委托,方可杀人。
这便是这个组织的特性,他们虽收钱取命冷血无情,却也未做到绝处,至少未混淆视听,不会伪装成旁人杀人。
所以,最后世人只会去寻这买凶之人是谁,而不再追究真正杀人者为断尘阁中的谁。
因为他们只是一把武器,不带有任何主观思维。
世人鲜少有目睹断尘阁杀手杀人过程,就算碰着了,也只会赶紧逃离,而这回宋折韫之所以驻足停留,皆是因为刘员外死前那番话。
“你去告诉那人,敝人绝对不会将此事说出去的!事关天下命运的大事,敝人一个普通小官又怎会不要命去宣扬,敝人真的不会说出去的!”
“你不要杀我,求你了,敝人还不能死,妻儿还在家等敝人回去吃饭,我还死不得啊……”刘员外边求饶边跪下身,满脸都是泪水,浑身颤抖。
而那黑衣人根本没有丝毫动容,从背后抽出长剑,利刃出鞘,吹毛可断的刀刃抵在员外皮肤松弛的脖间,刺客的嘴唇动了动,不知说了什么。
宋折韫离得远,只能听见刘员外的声音,而那杀手声音不大,她什么也没听到。
然后就见刘员外绝望而悲怆地大喊出声:“皇室权威谁人敢动,待阴阳双骨碟出世,天下倾覆又如何,我等不过蝼蚁,任人踩踏罢了!只恨……”
话还没说完,剑刃封喉,但见血光四溅。
根据刘员外的只言片语,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最后那话一出,宋折韫至少明了了雇主是谁。
也明白了为何此事最后会不了了之,同样也清楚了断尘阁为何会存在这么久。
当时在刘员外被抹了脖子后,她就没再停留,忙敛气快步逃走了。
在宋折韫安全抵达府里后,她本以为自己是能全身而退的。结果没过几天,她就开始感觉哪里不对劲。
不论她在哪,留在府中或是出去,都总感觉暗处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仿若豺狼虎豹,只等着挑准时机就纵然跳出,被扒皮吃肉茹毛饮血。
自那时,她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只不过,她再怎么也没想到这人会是卫姝。
宋折韫看了眼她,问:“你是断尘阁杀手?”
“特级杀手。”卫姝纠正道,眉尾一扬,颇有点得意姿态,“可不是谁都有幸能被我杀。”
说到这儿,宋折韫突然想起了什么,其实关于断尘阁,她也听过一些传闻,都闻阁中有三大顶级刺客。
“朝露”,杀人用银丝,着一袭白衣,且只于清晨取人性命;
“风鸣千刃”,以剑名作称,凡睹其剑刃出鞘者,无一存活于世。若杀刘员外者正是这位,宋折韫只想感叹自己踩了狗屎运,竟还活到了现在。
还有一位比较神秘,几乎无人见过他,只闻外界称之“卫公子”。
传言此人杀人如麻冷血无情,出行如鬼魅,不论是多难进的地方,她都可轻易到达,而且每次都会变换不同的杀人手法。甚至有传闻说他根本就不是人,而是被人用邪术练出来的鬼魅。
现今一想,这“卫公子”恐怕就是眼前的卫姝了。
宋折韫后脊发凉,到底还是生了几分惧意,但更多的,还是惊叹。
“没想到……你竟成了断尘阁刺客。”
卫姝淡然一笑,目光投向远方,不甚在意地说:“造化弄人,你现今不也是宋家千金么。”
她长睫微垂,挡住了目光,宋折韫也看不见她的神色。
后知后觉中,宋折韫开始隐隐明白,卫姝也许在很久以前,就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知道她成为了宋折韫,只是从来都不愿相见。
若不是此次机缘巧合,卫姝应该还是不愿见自己罢。
“若是以往,我这条命倒无所谓,但现在不同,我还想继续活着。”宋折韫突然开口。
卫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置一言,随后站起身。
“逃避追杀,惟有一个法子。”
宋折韫看了她一眼,眸带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