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生笑容不变“四姑娘折煞奴婢了,奴婢可当不得什么姑娘。老太太已经知晓了,都是翠生那丫头弄坏了您最喜欢的白玉兔毫笔,惹您不快,老太太已经罚了她了,且从库里拿了上等的暖玉笔说是要替那妮子赔给姑娘您呢”
静晗停下筷子,垂着眸,眼神落在面前的碗上,依旧不语。
眼看着场景就要尴尬起来,云嬷嬷朝晚桃使了使眼色,让她去请姜氏,一面又劝说静晗“姑娘,瞧,老太太心里还是有你的,咱们也不好太过闹脾气是不是?”说罢冲着莲生笑笑。
“莲生姑娘,我家姑娘啊脾气太倔,实则是个顶好的”云嬷嬷两边都陪着笑脸,又示意陈嬷嬷抱着旻哥儿出去。
静晗抬起头看向莲生“原是我不懂事,因着一直笔闹了这么多天的脾气。”语气有些冲。
莲生依旧笑着回道“四姑娘说笑了,老太太都发话了,姑娘您这就是小孩子的撒娇娇嗔,如何称得上是闹脾气”
莲生毕竟是奉老太太命来请自己回去的,又给了这么大个台阶,静晗也不好太过下了她的脸面,但是又不想轻易同老太太说和,下了台阶,场面竟又陷入了两难的尴尬境地。
姜氏在这时进门了,一进门就训斥静晗“你这个孽障,简直不让我有半天安宁,你祖母都派人来请了,还推三阻四,莫非我还真是生了个白眼狼,记殆不记好”
这竟是静晗这几个月来第一见到母亲“阿娘”不在意姜氏的话语,只因着才见到阿娘所以鼻头一酸。
姜氏看起来比从前更瘦削了,从前丰满的脸蛋也凹陷下去,面色无光,眼睛无神,只看着静晗的眼神充满复杂。
莲生向姜氏见礼“见过三夫人,老太太吩咐了,不能教四姑娘扰了您的清净,是奴婢的过错,竟惊扰了您”
姜氏只看她一眼,复又转身同静晗说道“你是个什么金贵的人物,还要你祖母请你回去,你以为你还小么,竟是一点委屈都受不得,真是辜负了你父亲的一番苦心”
静晗听着就哽咽的哭了“我想阿娘了,阿娘你都多久没见我了,我不想离开你”说着竟要上前抱住姜氏。
姜氏的眼眶一瞬间红了,但是立刻推开了静晗“我同你父亲成婚多年才得的你,你出生后,虽是女孩,但是你父亲依旧将给男儿取的名给你,所以你才叫晗,他正是希望你能替他承欢老太太膝下,侍奉老太太,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还同老太太置气。”
静晗被姜氏的一推推蒙了,也不顾她说什么“阿娘,你不要初初了么”
姜氏忍住眼泪“你同你父亲太像了,看到你,只会令我难受,你今后,莫要来这松风院了”
静晗不敢相信,眼泪已经决堤,摇头道“你骗我的,你不会不要我的”
姜氏侧过脸,不看她“若是可以,我连旻哥儿也不想看到,云嬷嬷,送她出去,将松风院的门关上,以后,不许她再进来”
云嬷嬷同晚桃看的真是又心疼又不忍。
静晗不肯“凭什么,我是你的女儿啊,我凭什么不能来,你为什么不愿见我”
姜氏转身,厉声道“倘若你再来扰我清净,我就讲旻哥儿也送到老太太那去,你既不能好好侍奉老太太,便叫你弟弟去”说罢竟也不管不顾的匆匆回房了。
静晗知道自己母亲是铁了心,当没有自己这个女儿了。查干眼泪,对着姜氏的房门下跪道“阿娘,初初自知犯了大错,初初以后可能不能侍奉在阿娘膝下,请阿娘保重身体,初初会好好侍奉老太太的,以”哽咽难言“初初以后,不会再来松风院叨扰您了,阿娘万万保重身体,莫要同我置气。”说罢叩了几个头,便转身离去了。
晚桃连忙跟上。
而姜氏在房间的门后面瘫坐在地上,捂着嘴,流着眼泪,听女儿说完那番话。
过了许久,门外才响起敲门声“夫人,是老奴”是云嬷嬷。
姜氏起身趴坐在桌子上,竟是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云嬷嬷听见里面的声响,便推门进去了,只见姜氏在无声的哭着。
云嬷嬷心中也是难受“夫人啊,何必要同姑娘说那么重的话,姑娘定是伤心了”
姜氏摇摇头,声音已经沙哑“走了么”
“姑娘已经走了,老奴看着她离开松风院”
“走了就好,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用,护不住她,还偏生让她生的倔像我、固执也像我”姜氏苦笑“我一直不敢见她,就是怕自己会忍不住将她留下,可是让她留在我的身边,最终只能成为林家联姻的棋子,我如何,如何能让我的女儿变成这样”
云嬷嬷也湿了眼眶“夫人,您太为难了,有谁能真正同自己的亲骨肉分离呢,不过您也要保重身体,才能见着儿女长大成人是不是”
姜氏憋着口气“有老太太在,我的初初肯定能健康平安的长大,虽不知初初为何同老太太置气,但是老太太做事必定是有原因的,是绝不会害她的,只希望初初能早点明白”
另一边禧守院。
静晗同莲生回了禧守院,回来的路上,静晗已经平复了心情,拭干了眼泪。
老太太正在正屋守着一大桌子菜等着她。静晗一进去就看见老太太有些精神不济,但是看到她来了,还是打起精神冲她笑道“回了呀,快做,我让厨房做了你最喜欢的桂花蜜鸭和八宝饭,还热着呢,现在吃正合适”说着给她递了双筷子。
静晗看着老太太已显老态的脸庞和稀疏的银发,一瞬间觉得自己的赌气什么也不是,直接跪在了老太太的跟前,扇了自己一个巴掌。
老太太连忙捉住她的手,揪心怒道“你这是作甚,若是有什么不开心冲我这个老家伙来就是了,何苦打自己”
静晗带着哭腔“祖母,是我太混账了,怎么还要您给我找个台阶,我还同您怄气,真是太不孝了”
老太太见孙女这样说,眼眶红起来缓缓道“是祖母的不是,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祖母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
静晗摇头“我先前不懂祖母的苦心,还请祖母原谅我,莫要同我生气了”
老太太笑着摸摸她的脑袋说“傻孩子,我怎会同你生气,起来吧,真是一团孩子气,快吃饭吧”
此事之后,老太太同静晗的关系愈发亲近了。老太太精神头好的时候亲自教导静晗的刺绣、编织等女工技艺。
静晗的生活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只再没有去过松风院了,连旻哥儿的四岁生辰都缺席了,毕竟林啸去了不满一年,为人子的生辰岂能大办,而且生母姜氏也不管这些了,只老太太还记挂着,让厨房特意做了长寿面送过去。
后来只能在云嬷嬷偶尔抱着旻哥儿去禧守院给老太太请安时,静晗才能见到弟弟。
府中的人也惯会看碟下菜,静晗在老太太处受宠,下人们自然也关照松风院了。
这些静晗一概不闻,只专心学习,侍奉老太太。偶尔也同几个姊妹一道玩耍,只五娘林静娴依旧同静晗不对付,但是静晗已经可以泰然处之了,偶尔心情好还会怼回去或者给五娘暗中使个绊子,令她多次被夫子责罚。
静晗发现每次给五娘挖了坑让她跳进去后,心情就变得格外好,就连晚桃都说她开朗了不少。
几个姊妹,林静絮林静姝也察觉到静晗同从前的不同了,只是因着每次都说姊妹间的小恶作剧,也不好同长辈们说。
静晗这才终于放开,回闵阳这么久了,终于能放松的在这里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