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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还是像往常一样从我那滚了十几个跟斗都滚不出去的床上爬起来,还是像往常一样伸伸手张张嘴巴,计较着这一天是先到老嬷嬷那听故事,还是先到狐狸那偷果子的时候,那头便又是那个小宫女,屁颠屁颠地传消息来说我那昨天威风八面的外祖父,挂了。  这消息打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在我那不禁用的脑袋那过了一遍,我是要哭得天崩地裂呢,还是笑得见牙不见眼呢。我还仔细斟酌了一下,觉得我的牙并不是那么好看,便想着到老嬷嬷那讨点辣椒,辣辣眼睛,顺带向她讨教讨教,如何哭得惨绝人寰。  我的内心,其实对我这素未谋面的外祖父感激涕零,多亏了他,生前出的风头,死后葬的坟头,才让我平白多出数次出宫兜风的由头。  眼望着灵前哭得唏哩哇啦,激动得涕泗横流的便宜父皇,我由衷惊叹于他浮夸的演技,若他不是用力过度哽咽得连话都出不来,他一定会吼出那句:“你个老不死的终于死了啊。”  那葬礼甚是无聊,老嬷嬷又撒了狠手,辣得我眼睛又红又肿的,眼前的景都被挤成了一条小缝,又长又臭的歌功颂德的拍马屁的悼文在脑子里转着转着成了一颗颗星星,我半个身子歪到了旁边的宫女身上,装作伤心过度体力不支的模样,实际上,我真的困的受不了了。  但是,就像是偷懒的时候被怕被人发现,我总是睡不过去,总是觉得有人盯着自己。  忽地,鼓声振起,我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哦,是到神棍大人祭天的时候了。我反倒觉得,这狡猾的斯还是穿着严严实实的祭服顺眼些,连带着那妖娆的脸上盖着个稀奇古怪的面具,这才有些能唬人的模样。  既然也就睡不着了,我便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敢觊觎本公主的美色。  在台下的众大臣中扫了一遍又一遍,都是些歪瓜裂枣,不堪入目,又扫了扫台上,惊奇地发现这盯着我的人,离我那便宜老爹最近。  对比起那狐狸生得一副满面桃花的相,这位小哥哥倒是清秀了许多,若以菜论,前者鲍参翅肚,后者白菜豆腐,我咂咂舌,瞌睡虫赶跑了,肚子就开始叫了。  按理说,被这么个玉树临风,帅气逼人的小伙子盯着,照往常的我,应是春风满面,得意洋洋,浮想联翩才是,出乎意料,我不但眼睛难受,心里也开始不舒服起来。  都怪那老嬷嬷,辣椒放得这么重,本在这就憋得慌,连带着欣赏美人的兴致也扫了。    那头终于要放人,我“嗖”地站起来,晃荡了几下,也管不得了,早一个时辰前,我便让人备下了泡脚的热水下酒的小菜,我从就没觉得我住的那金灿灿的笼子如此可爱过,小腿奔得飞快,忽地听见后头的小宫女“诶”的一声,回了下头,走了神,忽地撞上了一堵墙。  我摸了摸额头,没起包啊,不疼,我头怎么这么结实了。  我抬起头,哦,这不那个盯了我一早上的小哥哥吗?好小子!什么眼光,竟然真瞧上我了,还死缠烂打到这。我心中竟然还不要脸地掠过一丝窃喜,不行,老嬷嬷告诫过我,长得好看的男人都是妖精。  “本公主有急事,让让。”我才不管你的脸到底有多吸引人,秀色不可餐,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那色还是空,色字头上一把刀啊一把刀。  “怎么,你不记得我了吗?”见我没反应,他似乎有些疑惑,又瞬间,稚童般纯净的双眸泛出冷光,“还是说,我这样的人,你没必要记得。”  “呵呵,”我尴尬地笑了一下,心里却在犯嘀咕,我终究只是个假的,知道的人都投胎了,也没什么人有空来揪我的辫子,我鬼知道那十来岁的小娃娃还能惹出这么段桃花债。  “呵呵,这位仁兄,过去什么恩怨呢,我相信没有什么是一顿饭决绝不了的。”我偷偷看他的眼神,怪可怕的,我又试探地说,“要不,两顿也行。”  他的神色又瞬间变得古怪起来,一把抓住我的手扯开袖子,我听见那“斯拉”一声的清脆,心中却在滴血,那是金线啊,我撸袖子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怎么一个一个都这么败家。  我扭过头看看那些白吃饭的宫女们,发现她们低着头摒着气,似乎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我又看了看周围,鸟都不叫几声,好巧不巧,为了省时间我抄了小道,平时便没什么人会走,这家伙倒是鬼机灵,到这里截我。我气急败坏,一群人就看着我好欺负。  那是一条条狰狞的疤痕,爬在不怎么白皙的手臂上。唉,你以为掖庭那地方是好混的,我是不怎么记得小时候的事,但听老宫女说,我小时候最是桀骜不驯,挨的打自然是最多,穿着龙袍都不怎么像太子,说的就是我吧。  我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贿赂这个人,是□□呢,还是给好吃的,还是灭口来得干脆利落。这时候,他却突然安静了下来,轻轻在那陈年伤疤上呵了几口气,“很疼吧。”   这口气吹得我是毛骨悚然,鸡皮疙瘩都挨了一地,他又细心地将他扯得七零八落的袖子整理好,摸摸我的头,温柔地说:“不记得就算了,人还在就好。”  我猛地甩了甩头,将我那被震出体外的神志给甩了回来,我伸出手摸摸那人的额头,没发烧,天哪,年纪轻轻就疯了,还是长得这副俊俏模样,这要伤了多少姑娘家的心啊。  他倒是不再为难我,刚要走,又转过身,“差点就忘了。”他变戏法似的掏出个碧蓝色圆形盒子,细细地雕着几片翠叶,却没有花。他打开盒子,白色的药膏透着股清爽的气味,他抽出他方才施展暴力的双手,指腹上占了些许,轻轻地揉在我红肿的眼睛一侧。  药膏凉的,他的手也凉的,眼睛上的肿好像也消了些,这神色收放自如得毫无违和感的人,暴力也如此收放自如,果然是妖孽。  “好了。”他将盒子随手扔给一旁的宫女,“知道你是惯用这小把戏的,也就随手带了些,还真用上了。”   “平日里也要勤上药,下次见到,可不要再肿得像对兔子眼了。”  他又弹了一下我的额头,吝啬地抽动了下嘴角,还没等我看清他什么表情,他已经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