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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今脑袋瓜剔透,这种混乱的场合她看热闹可以,绝对不会把自己搅合进去。

见所有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赵云今风轻云淡放下手里的苹果,嫣然一笑:“不好意思啊,之前是喜欢来着,可这人当众出老千人品也忒差劲了,天涯何处无芳草,我换个人追,你们剁你们的,千万别跟我客气。”

江易眼神冰凉:“我不认识她。”

他这一开口,把赵云今甩掉的锅重新给扣了回来,不仅如此,他还在锅里重新加了料,炖了锅滋味古怪的杂碎汤,劈头盖脸朝赵云今脸上泼过去,打了赵云今一个措手不及。

——赵云今是打着给他付钱的幌子进来的,可现在江易拒绝认她,她又是谁?来这做什么?

常年经营赌场的人极端敏感,纹身男一听,神色立即就变了。

赵云今看不见似的,甜蜜蜜地说:“阿易,从前给你买了那么多早餐,你还夸我好看来着,现在你有困难,怎么能为了我的安危就装不认识呢?”

江易指尖蜷曲,拿刀的人察觉到他的动作,刀尖向下一按,插在他两指之间。

赵云今脸上笑容不减:“别挣扎了,一刀下去眨眨眼的事,疼一下就完了。”

恭叔混了这么多年,是老油条子了,他盯着赵云今,问:“丫头,你跟他熟?那你告诉我,江易在校念的是文还是理?怎么他的老师不好好教导他识大体懂规矩,还让他出来做这种不讲信义的事情呢?”

老头摆明是在试探,赵云今骑虎难下,答也不是不答更不是,她思索片刻,说:“江易这样的败类老师不敢管,翘课、蹦迪、不写作业,打骂老师家常便饭,念文念理都一样差劲。”

恭叔依然盯着她,眼神带刀,赵云今下意识去看江易。

少年在笑,似嘲讽,似冷漠,不消他说,赵云今已经察觉不对。

“这崽种已经休学给九爷看了半年场子,不写作业?打骂老师?你知道的倒挺多。”纹身男端着手臂,“你到底什么人?我们这凭介绍才能进,今天不说出个幺二三来,别想从这离开。”

几个人拽着她拖到江易旁边,赵云今甩了甩手臂:“别动我。”

她蹙眉的模样娇滴滴的,带着几分冷艳:“大门敞开就是做生意的,我好奇,进来玩玩不行吗?”

恭叔不言语,身边人抽出她一条胳膊按在桌上,让她和江易来了个脸对脸。

赵云今近距离看着江易的脸,帅是帅,可帅里带着可恶,带着自私,带着阴狠,带着没有人性。

赵云今咬牙:“跟他说,你认识我。”

她设想挺好,可惜是白日做梦。别说江易骨子里事不关己的凉薄,就拿她刚才叫人随便剁他手指这事来说,按他以牙还牙的狠劲,都不会在自己还没保全的情形下顾及别人。

她被压下来那一瞬间,江易看见她那副漂亮脸蛋,瞳孔微不可见地收缩了一下。

恭叔给烟斗里上了点烟草,拿底托扣了扣桌子:“先剁一个,剩下那个慢慢问,夜还长,我等得起。”

壮汉扬刀冲着江易的手指剁下去,赵云今对上少年的眼,清晰读出他眸子里的情绪——没有恐惧、没有求饶,充斥着狠厉与野蛮,像暗藏在阴暗处石缝间的爬虫,这一时虽然难以翻身,但只要给他时间与机会,他会千百倍报复回来。

外门被人“砰”得撞开,刀尖落下的前一秒,十几个警察一拥而入。

带队的是林清执,他环视四周,掏出证件:“警察,所有人放下手里的东西,抱头去墙边蹲好。”

外边的金链男也被警察控制住,屋外人声喧哗,听起来热热闹闹。

贺丰宝跟在林清执身后进来,一把掀开压着赵云今的男人。

持刀的男人被警察控制住,江易直起身,拍了拍T恤上压出的褶皱。

贺丰宝瞅着他脚下装满现金的袋子,痞里痞气吹了声口哨:“哟,赌资还不小。”

林清执越过赵云今,看也不看她,将一副锃亮的手铐扣在拿刀的男人手上。

*

警局。

贺丰宝打开办公柜,里面从上到下码着整整齐齐十几盒泡面,他回头问:“姑奶奶,您吃什么口味?”

赵云今偏头朝审讯室里望,贺丰宝说:“你哥在工作,给他留点空间吧,别总盯着他看,话说回来,本来这事该是我干,但你哥现在气头上不想见你非要跟我换岗,至于他为什么不想见你,自己想想吧。”

林清执端坐,警服熨帖笔挺,两肩宽阔。

赵云今只能看到他一个清俊认真的侧脸,他对面坐着江易,少年一言不发,始终沉默。

贺丰宝:“大晚上不睡觉跑去赌场看人剁手,还差点自身难保,换我是你哥,早给你皮扒了。”

赵云今提醒他:“没有我发消息告诉你们进去的方法,你们还在外面的迪厅转圈呢。”

“你别小看警察的能力。”贺丰宝泡了两桶香菇鸡面,“KK娱乐中心我们盯很久了,不出警是因为里屋隐蔽,一不好进去,二稍微打草惊蛇那帮人就从后门连人带钱一起消失了,抓不到现场就定不了罪,没球用。”

赵云今看他轻松的神情,明白这次出警收获颇丰:“那还是要感谢我,要不是那个纹身的为了看热闹下来,你们走到上面那道门就被拦住了。”

贺丰宝翘着二郎腿在转椅上晃来晃去:“跟你没关系,倒是得感谢那小子,豪赌二十万人赃并获,是条大鱼,今年的年终奖金有着落了。还有赵云今,我丑话说前头,有一有二不能有三,你再做这种不知深浅的事,就算林清执不说什么,我也得公事公办治治你。”

赵云今听出了他话里的威胁,可她不吃那套,笑着说:“一没违法犯罪,二没干扰工作,我去保护我哥也有错了?”

“你保护谁?”贺丰宝像听了什么笑话。

“前年缉拿四一八案的嫌疑人,我哥被对方开瓢在icu住了一个月差点就成了植物人,去年□□打群架我哥被人用钢管打断胳膊,前几个月走私案,我哥被地痞流氓捅了一刀。有事永远我哥冲在前头,新伤添旧伤,新疤盖旧疤,好好的皮肤上坑坑洼洼,我不开心。”

贺丰宝:“你不乐意个什么劲,就算在现场你又能做什么?”

赵云今说:“出了事我能给林清执挡刀,你能吗?”

贺丰宝说不出话了,他还确实不能。

……

审讯室。

林清执手里拿着江易的身份证:“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法,赌资较大情节严重者,处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你在赌场赢了二十万足以达到这个标准,但鉴于你未成年,我需要打电话给你的监护人,号码?”

江易从进警局起就没说过话,一旁的警员递来资料,林清执看了眼,累累的都是前科。

——聚众斗殴、在校期间把人打进医院、无证驾驶摩托上路飙车、赌博、收保护费,要真一件件细数起来,今晚的时间都不够用。

江易抬起黑幽的眼眸:“死了。”

他额前的碎发有些长,低头时所有情绪都掩藏,只隐约能看见唇边无所谓的笑:“你给她烧点纸钱,说不定能在梦里见到。”

林清执笑了笑,把资料放在一边。

*

赵云今过惯了大小姐精致的日子,嫌泡面垃圾,半夜指名吃蜜桃慕斯,贺丰宝只得找跑腿去买。他要把泡面留给林清执,赵云今也不让,亲自给林清执点了清淡的海鲜粥配牛肉煎饺,那店面在警队附近,不一会就送到了。

贺丰宝闻着煎饺的香味吃泡面,食难下咽。

审讯结束,林清执推门出来,赵云今捧着宵夜过去,林清执接过来转身分给值班的同事,自己捧了贺丰宝泡的面在位子上吃。贺丰宝扬眉吐气吃着煎饺,朝赵云今挤眉弄眼地笑。

赵云今走到林清执跟前装小乖乖:“哥,我错了。”

林清执语气温和但不容反抗:“云今,十七岁半做错事还可以写检讨,半年后再出现这种情况,我就要以妨碍公务的罪名逮捕你了。”

林清执就连吃泡面的时候脊背都是笔直的,端坐得如同赵云今学校尖子班里永远坐在第一排认真听课的优等生,他的警服衬衫是普通料子,只是穿在他宽阔有如新生山峰的肩膀上就格外好看,他人挺拔,连衣服都有清淡的风骨。

赵云今视线从他线条流畅警服下的腰身挪到他俊美柔和的侧脸,心里一热,嘟囔道:“哥,逮捕我吧。”

贺丰宝一口泡面汤差点喷出来,手忙脚乱拿纸去擦。

林清执似乎没听见赵云今的呢喃,递去江易的资料,贺丰宝翻了翻:“劣迹不少,这都没送进少管所?哟,在西河职业技术学院还挂着学籍呢。”

林清执咽下嘴里的泡面:“江易,十七岁,两年前初中毕业后进了中专学汽修,我打电话问过技校,半年前他在一次聚众斗殴中将人打成重伤,事后拒不道歉,因此被学校做留校察看处理,他也不怎么去上课,按校规三个月后就要被劝退了。”

“爹妈呢?”

“父亲不明,母亲江滟柳十年前去世了,他目前名义上的监护人是于水生,就是那些混混嘴里在城南开赌场的九爷。”